“傅凛,你父母不在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过的好吗……你有没有想过再有个家庭呢?恩……我不是说结婚,而是……”
唐云欲言又止的话让傅凛无言以对,都是这么多年的老首长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唐云这么有耐心地和人讲话。那种生怕引起他不悦的口气让傅凛又是为难又是忐忑,而当他看到张娴时不时望向自己的那种希冀的眼神时,他的心口更是一阵阵的心酸。
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家人,也就这么过来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柏子仁和蒋碧云给了他一丝安慰,而真要是现在说起来,他心里其实也不是没有羡慕过柏子仁的。
从牙牙学语时,他就没有得到过一丝像样的亲情。蒋碧云再好,那到底不是自己的母亲。他得到了别人的好,心里却还要记着什么时候偿还,可那要真是自己的妈妈,自己还用这么想吗?
唐云和张娴的意思他都懂,他们俩多年无子,恐怕是看在自己曾经救过唐云,又恰好没有亲人,所以才想让他认他们夫妻做养父母。
这事要是以前傅凛最无助的时候,他说不定真的会答应,可是放到现在,先不提他那个麻烦的非人类身份,光是他和柏子仁的感情,就已经让他没办法接受唐云的这个好意了。
做了别人的儿子,总得尽孝。真要是受了别人的好,又白白让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难受,他才是无颜以对。
更何况,这辈子他早做好了要和柏子仁一辈子好的打算了,以后的日子有柏子仁也就够了,他们现在的是爱情,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亲情。而对于唐云和张娴,他更想把他们当做是关系不错的长辈,这样也省的以后造成什么让自己彼此尴尬的事。
想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傅凛扶着张娴在山间走着,难免想起这几天这个女人对自己那不掺水分的好。说实话,他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没这么照顾过她,更不用说,以张娴这样的身份背景其实完全没必要来讨好他这样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兵。
既然承不了别人情,也就没必要继续收着别人的好处,傅凛这几天没什么表示,只等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就把话给说开了,虽然免不了会短了唐云的面子,可是到底,傅凛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好意。
“傅凛,想什么呢?听见我和你说话了吗?”
张娴的声音让傅凛猛地回过神来,他抬起头,便看到两人已经来到了这间大庙的门口。颇具古韵的建筑前,两边是两口大鼎,里面供奉的是佛祖金身像,伴随着浓重的香火气和一阵阵的念经声,傅凛总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疼的厉害,心口更是有点发闷。
“你怎么了?傅凛?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张娴看傅凛的脸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更是泛着灰白,便有些慌了,她以为是大热天的傅凛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而还未等面前的傅凛开口,站在庙门口的两个小和尚就忽然冲他们俩走了过来。
“我们的师傅说了,这里不欢迎你进去,请回吧。”
异口同声的语调,稍显稚嫩的声音,两个小和尚面色沉静,双手合十,两双根本不似孩子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傅凛,而闻言的张娴和傅凛都一下子愣住了。
“为什么不让他进去?我们是上香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周围的有些香客已经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边,可是两个小和尚却看也不看张娴,只是用那奇异的眼睛望着傅凛,接着缓缓道,
“他的身上有妖气,有鬼气,有不祥之气,总之是是大大的晦气。我们这儿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他来了也是自己找罪受。”
这话一说出来,张娴的脸色就不太高兴了。虽说她原本就是来讨个平安符的,心里自然是有点相信这里的,可是猛地一听到这种胡说八道般的话,她当下还是沉下了脸色。
“你们两个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好的一个人哪来的晦气?鬼气?这大白天的,就和庙里的人学着吓唬人了是吗?”
“你不信,那是因为你没开天眼,看不见你身旁这人带血的牙,灰白的脸,恶鬼的心。大白天的,鬼都到处乱走,跟何况是这样的东西呢?”
“简直是胡说八道!”
气的脸色涨红,这回是彻底相信这些都是封建老迷信的张娴简直无话可说了。她不敢用眼睛去看身边的傅凛,生怕他已经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毕竟好好的一个人,谁乐意被人家这么神神叨叨地按一堆名字,而当她想直接拉着傅凛下山,不进去就不进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傅凛用有些怪异的语调缓缓地开了口。
“你们的师傅那么神通广大,那为什么不出来收了我这个妖怪呢?毕竟这可是佛门圣地,我这样跑到你们门口,他就不出来降妖伏魔吗?”
“因为我们师傅说了,你们这些妖怪现在少,都是保护动物了,还是给条活路吧,他是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
奶声奶气地这般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两个小和尚歪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声音似的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冲傅凛道,
“师傅还说了,看在你这妖精长得挺俊的份上,他免费送你一卦,不久你钟情之人将有血光之灾,到时二道劫,鬼门开,该来的来,该散的散,只盼你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
柏子仁大半夜地接到了柏青的鬼信,他原本就没什么睡意,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便直接睁开了眼睛。
【柏青】
阿柏,方便聊聊吗?
【阎王】
恩,爸,你说。
这般回了一句,那头的柏青过了一会儿才回话,柏子仁耐心着等着,他也在等待着自己的父亲给他一点他的看法,而柏青随后发来的东西也让他的那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
【柏青】
还是你和茯苓……恩,傅凛那孩子的事。晚上我给你妈托了个梦,和她简单地聊了一会儿。这事要让你妈一下子接受肯定难,毕竟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上了年纪,到底思想保守。有些事啊,我们是从来没有见过,更不用说亲身经历了……我就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啊,村子里出过一对这样的。那个时候整个村上的人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模模糊糊地说什么有两家人的儿子得了病,疯了,我有一天路过他们家门口,就刚好看见那两个年轻人跪在自己家人的面前磕头下跪……后来没过几天,这两人就直接投了河……唉,说起来,要不是之前我就看出来一点了,其实现在我估计也和你妈一样为难。毕竟当爹妈的,谁乐意看自己的儿子让别人看不起啊……虽说这也不是什么事关人品道德原则的事,但是……现在的人啊,连你穷的会看不起,更何况是这种事呢?你妈她为难,为难的也是你的未来,像今天死了的那孩子的事,放在你妈身上,她是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的……
【阎王】
我知道,我知道,爸。
【柏青】
恩,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了。你和傅凛的事,都那么多年了。我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但是那孩子啊……是个命苦的。你喜欢啊,我就什么也不说了。你喜欢就好。以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过,我和你妈只能给你建议,却不能代替你做出选择。她那边,我也是基本说通了,可能短期内她会避开你,但是其实她心里已经妥协了……明天早上,她会去趟u省,她想去看看那些灾区孩子做点该做的事,之后我和她一起回y市,你要是方便,就把傅凛那孩子带到她面前给她看看,你说这样成吗?
柏青的话让柏子仁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迅速地回了句好,又说了几句别的,那头的头像便暗了下来。轻轻地闭上眼睛,柏子仁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些微微的酸胀,来自于父母的谅解给了他无限的安慰,或许是看到了方洛城和沈秋白的悲剧,所以他难免地会有些担心自己母亲的情绪,可是好在,柏青和蒋碧云都是一对好父母,他们教育孩子的方法也永远都是这么包容而温柔。家庭早期所遭遇的不幸,没有让他们产生陌生和隔阂,反而是让他们一家三口之间的感情愈发的坚定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从他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的那天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这般想着,柏子仁打开了鬼信,他现在挺想和傅凛聊聊的,这么些年没回y市了,肖明月陶秋桦他们说不定也可以悄悄见见,他和傅凛也需要找一个好的方法去和蒋碧云解释当初那件事,而在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的心里其实也有一个隐约的,关于确定他们两个人关系的想法。
【阎王】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回y市去见妈吧。
没忍住大半夜地就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那头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柏子仁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平时无论他什么时候发消息过去,傅凛都会第一时间给他回应,此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傅凛久久地都没有理睬他,一直到他以为傅凛已经睡了的时候,那头才回了句。
【傅凛】
可能还要过几天。
这个答案让柏子仁皱起了眉,明明之前说好了很快就会来找他,怎么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又拖延了起来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傅凛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而待他再想问问时,傅凛却很快地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