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了。”于思墨笑说，“你的字才好看。”
宁芷芊疑惑，“你见过我的字。”
“蛋糕上。”于思墨不等她问，就说明了一句，“楚伊在群里面炫耀过。”
提到楚伊，宁芷芊总是不由自主扬起嘴角，“不好意思啊。”
“这么漂亮的蛋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宁芷芊也礼尚往来地夸奖，“上面的字在你面前是献丑了。”
“字体不同，难以比较。”于思墨终止了这一场商业互吹。
“也是。”宁芷芊忽的想起自己纠结已久的蛋糕装饰字。
她跟着老师学了半年，掌握了大部分的蛋糕装饰，只有写字颇为苦恼。她圆圆的字体适用范围有限，平时没什么，到了关键时刻方恨自己会的少——有一次，他们接了一个象棋协会的庆功宴蛋糕，人家交代要写一首诗。宁芷芊算是团队里中国人写字最好看的一个，被推了出来。她练习很多次，总是免不了手抖，最后写上去的效果马马虎虎，虽然最后有做印章的急智，也掩盖不了出现瑕疵的事实。
老师宽慰她：没事，看得过去就行。这样的单子很少，不用放在心上。
宁芷芊却不这么认为。这样的单子不少。她跟奶奶聊天的时候，听不少长辈办寿宴，想要老少皆宜的蛋糕，又无法忍受与蛋糕精致外表截然不同的难看字体，最后干脆不要字。可是，这意味着他们本人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喜欢的蛋糕，他们的子女不希望写上一句祝福吗？当然不是，退而求其次的结果罢了。
宁芷芊觉得这是一个商机，抽空练过字。可是，她忙，而练字需要的时间长，练了一阵只到了尚算能看的水平。
她只能把这个雄心壮志放一边，再见于思墨才想起来。
于思墨写的一手好字，而且熟练掌握各种字体，模仿能力极强。这不是她猜的，是曾经让于思墨伪造家长签名的楚伊说的。
宁芷芊真想看看于思墨拿果酱和巧克力写字会不会也这么厉害。
机会来得倒是快，宁芷芊请了于思墨去附近的餐厅吃饭，于思墨给洁白平衡的豆腐淋上酱汁的时候，纤指轻动，写意风流。
“哇。”宁芷芊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你用果酱和巧克力写过字吗？”
“没有，但我想试试。”于思墨配合说。
宁芷芊屁颠屁颠去准备，找来果酱、巧克力酱和大大的白瓷盘子。
“写什么？”
宁芷芊说了自己为客户一句话练过无数次的诗，“马行曲路当先道，将守深宫戒远征。”她说完就后悔了，盘子不大不小，装这么十四个字恐怕过于拥挤。于思墨第一次尝试，或许会感到为难。
她正想着换一句的时候，于思墨已经动手了，在边缘试试挤巧克力酱的力道就能自如控制，写出了精巧漂亮的诗句。
“太厉害了吧。”宁芷芊惊叹，“你会写可爱点的字体吗？”
于思墨挑了草莓酱，端出正儿八经的架势写出了五个字，“伊伊爱芊芊。”
“……”羞耻是羞耻，宁芷芊还是欣赏圆润可爱的字体，“好好看。”
“还行。”
宁芷芊小声嘀咕，“如果你能帮我在蛋糕上写字，我上次就不用这么丢脸了……”
“可以啊。”于思墨说，“我都有空。”
“不会打扰到你写稿吗？”
“不会。”于思墨说，“我想休息几年。”
宁芷芊被吓到，“几年？”
“嗯，换个工作。”
“也是文学相关吗？”
“不是。”于思墨淡定说，“当包租婆。”
“……”宁芷芊憋不住，笑了。
于思墨也跟着扬起笑容，“有什么需要就找我吧。我每天就是看看书，撸撸猫，挺清闲的。”
宁芷芊欢快说声好，给于思墨敬一杯酒。
她们原本不熟悉，相处拘谨，喝多了就开始多话。尤其是于思墨失口说了楚伊求自己的黄色同人文之后，开始了吐槽大法，怎么都停不下来。
楚伊挑了她们骂得最欢的时候打电话过来，“芊芊，在做什么呢？”
“骂你。”宁芷芊哼唧，“你个变态，怎么求人家写……写那种东西啊。”
楚伊不意外于思墨把自己给卖了，“我开个玩笑。”
“真的？”
“嗯，这种东西当然是自己写了。”
“……”
宁芷芊重重“哼”了一声，挂掉电话，拿过巧克力酱在空碟子上写出了至今写过的最大气霸道的五个字。
“楚伊是变态。”
第76章 得瑟
宁芷芊初来L市, 认识了于思墨, 见过极为合心意的家，再喝了一场微醺恰好、畅快吐槽老婆的小酒, 回到家洗漱完往床上一躺，沾枕而眠一夜无梦。
第二天，她就没这么逍遥自在了。
宁芷芊要去团队所住的酒店报道。虽然她提前挑了一个走路十分钟能抵达的住处, 但她忽略了L市古怪的天气, 被忽然变大的雨水困住五分钟，抵达酒店得收拾一下沾了脏水的鞋子，一来二去差点迟到了。
“芊芊。”老师看她跑得气喘吁吁的, 帮忙拉凳子, “坐下吧。”
宁芷芊抚着心口顺气, 断续说着，“谢、谢谢老师。”
“小宁, 赶过来真是辛苦了。”经纪人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住在哪里？”
宁芷芊不接话茬，喝口水润润喉就响亮答,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经纪人没追着问她住在哪里, 淡定地分发资料，“这是根据片方要求拟出的日程表。我们不仅要做完整的蛋糕，还要根据剧情做出女主角用的各类半成品, 提供西点方面的咨询。最重要的工作是结局的城堡蛋糕。小宁, 你说一下齐导的要求。”
“他没有详说尺寸, 只说一定要大要华丽，”宁芷芊转述，“就像双王的婚礼蛋糕那样。”
双王婚礼是国内有名的富豪王乾和明星王宝芸的婚礼，举办于两年前，地点是楚伊家的A酒店的梦幻礼堂，以容下国内少见的12层大蛋糕。那个蛋糕不但巨大，而且做工精致设计独特，融入了新郎新娘的爱情故事不说，还镶嵌了宝石，以灯下璀璨夺目的美态轰动一时。
齐导这回拍的电影也有那么一场盛大的婚礼场景，也想有这么一个蛋糕，但他约不到国外的团队，就向社会征集高手，看到宁芷芊的蛋糕设计图觉得很惊喜，得知她背后有个成熟团队更是开心，很快决定了合作。
虽然是团队一起干活，但齐导喜欢宁芷芊的设计图，觉得团队的存在仅仅是个锦上添花的附加条件，齐导的女儿、副导演齐青青觉得宁芷芊好相处，都选择直接与她沟通。
宁芷芊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接说的齐导原话，提起了双王的婚礼蛋糕。
她没想到经纪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双王婚礼？哦，我们竞争对手做的那个。”
往日的惜败勾起了一些同事的不快情绪，大家的表情不大好。
“……”宁芷芊收到了几枚埋怨的眼神，不卑不亢反问，“这是客户的原话，我们不该考虑吗？还有，客户以我们的竞争对手为例子，我们应该当成动力，做得更好吧。”
经纪人被堵得无言，干脆不与她争辩了，用电脑查出资料投影到屏幕上，“这是双王的婚礼蛋糕，大家看一下。”
宁芷芊早就看了无数遍，喝水暖身，顺便观察一下同事们的反应。
要去研究对手的作品，同事们都不自在，大部分还是为了金钱好好干活，一小撮保有“我很牛逼为什么要学别人”的清高姿态，有意无意看向她。
宁芷芊淡定回望。
反正她也不打算待下去了，做完电影项目就要单干。
这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注定要走的路。她该学的都学了，积累的经验也因为接单量爆炸而到了上限，是时候跳出按着别人的设计图制作蛋糕的模式，想想怎么创新了。在团队里，她被老师压着没关系，被其他“前辈”干涉设计就难办了，又要顾全脸面又要坚持自我，光是沟通就费劲。
最重要的是，她在团队里感觉不自在。
加入老师所在的团队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实力有限，低调干活，勤来补拙。但是，她的形象带来了最多的关注——他们团队想要开拓国内市场，有一个形象良好、土生土长的队友刷好感，能省不少力。
老师不是因为这一点收她为徒，却乐于利用这个优势，给了显而易见的偏爱，团队里每个人有着自己的心思，有的不介意，有的就感觉不是滋味了。
后来者居上，靠的不是实力，放在哪里都是要受嘲讽的。
即使宁芷芊赶上来了，也免不了老师开小灶、牺牲队友得来成长的闲话。团队里有个前辈因为比赛时与她竞争，表现得最明显，庆祝宴全程黑脸。宁芷芊在众人面前勉强保持住了，老师却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开心，体贴说：“我尊重你的想法，你感觉不舒服，想离开，提前告诉我就行。违约金我出。”
宁芷芊当时没发话。
因为她没有更好的去处。
后来，她默默地找了一个竞选活动，抽空做出作品去投稿：一是为了回国做单子，早点见到楚伊，二是她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够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