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风也真诚地看向仍是担忧的狐水,“就让七儿留下来吧,反正他身上已没了妖气,平日我带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
狐小七黏他,他也喜欢这小孩。
反正,他也只有几十年,小孩到时便还会回到妖族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狐水点头,本来他也有这心思,不然不会将人带来的,“我们会每隔一阵子就过一次,有什么事,给我们传信。”狐水留给霍青风一样特殊的通讯方法,能马上感应得到。
目送两人离开,霍青风甚至没有问絑华为何也跟着去了,看那男人对狐水的兴趣似乎还不减,大约能玩个一千几百年也不腻味。这些老妖寿命太长,不在乎这区区一千几百年。
低下头看了一眼牵着的小孩,也许,不是他们的寿命太长,而是,人类的瘦命太短了。
该走的,还是走了,该消失的,也消失了。
不过一年时间罢了。
开春了,最后一场雪也停了,万物苏醒,新的一年,又来了。说是新的,却又有一种年复一年的重复,不知是新的,还是一样旧的。
惊蛰过后不久,从京里似来的消息,霍麟以三元考完了科举,成了新一代的状元,同时传回来的消息还有李婉有身孕之事,而且已生了。得到了喜讯,一向深居简出的霍夫人终于招见了一回霍青风,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霍青风微低首,像个孝子,恭谨而听话。
“……麒儿,担子,放一放罢,彼岸公子……至少能陪你过这后半生。”霍夫人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霍青风,从来没有过的慈爱,仿佛就像是个真正的慈母。
霍青风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其他。
从正院出来,阳光照散在身上,有些热。
是了,快入夏了。
回到小院,霍青风对阿义说:“你去准备准备,我要出门。”
阿义点首,“是,少爷。”正要转身,霍青风又补一句,“是出远门。”
带着疑惑,阿义还是去吩咐人准备了。
把老管家叫来交待了些事情,霍青风便一人带着狐小七出门了,纵然阿义哭得稀里哗啦的,他也没让阿义跟着,将霍府交给老管家和阿义打理,他也放心,出门得非常心安。
一大一小,骑的是一匹马,毕竟霍青风不会赶马车,骑马虽然还不娴熟,好歹是懂的。马是白色的,纯洁的白,如雪的白。
它有名字,叫‘忘川’。
第98章 你出来啊
其实,要去找人,根本不用自己前往,只要问一问絑华就行了,可是霍青风还是带着狐小七前往当初自己初来乍到的地方——那个悬崖。
单凭霍青风一人,可能找不到那个地方,即便找到也需要花费比现在更多的时间,有了这只小狐狸,省去了许多的时间与麻烦。
忘川很有人性,一路来不需要霍表风的技术有多好,它跑起来特别的平稳,到了荆棘的野林,也懂得找平稳些,甚至没那么多荆棘的路走。
当看到第一次睁开看到的那个凹洞时,霍青风懵怔了许久,那只是一块极大的山石,看得出人工凿出来的凹处,下方一平石床,时日已两年,却未长一丝青苔痕迹。
什么都没有,这是必然的,霍青风没想过能在这个地方找到那头怪兽,可是他却还是来,为何而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神之后,霍青风就一直很沉默,狐小七能感觉得到大人的变化,于是很安静地靠着忘川,没有出声打搅。
在这个地方待过两个月,说熟悉却也陌生,霍青风在凹洞里生了火,一人一狸一马便就在这里宿了一夜。那夜,霍青风并没有睡,腿上枕着人形的小家伙,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那柔软的发丝,抬首望着远方,一直出神到了天明。
第一天,霍青风就带着小包子往回走了,骑在忘川的背上,狐小七终于问了,“青风哥哥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以前留下的味道已经被消去了,所以纵是小狐妖也闻不出来的。
“就只是来看看。”霍青风的声音很轻,因为马行得不快,所以还是传进了在他怀里的小狸里的耳朵里去,“这是……我重生的地方,从这里,有了我。”他的话很轻,也很深奥,小小的狐狸是听不懂的,只能歪着小脑袋,抖了抖那尖的小耳朵。
“青风哥哥,我们不是要去找那个大叔吗?”小包子继续问。
“找不到啊。”霍青风笑了笑,半真半假。
“那为什么不去找那个絑华?”那个为老不尊的,一定会知道的,不过……“为什么那个人总喜欢欺负大哥呢?大哥好惨,总是打不过他,然后就被欺负了。”小家伙修为不够,连大哥都打不过的老家伙,他很自信自己出手也只是累赘,于是从一开始他就抱着旁观的决心了。
腾出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絑华是喜欢你大哥,虽然表达的方式有些奇怪,但并不是在欺负他。”望了一眼下方的清溪,“七儿累不累?”
“不累。”小包子回答,“喜欢就欺负?虽然七儿不懂,但青风哥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对于霍青风,狐小七有些盲目的信任,几乎是千依百顺了都。
“回去吧。”勒了勒鞍绳,霍青风收回了视线,看向前方,离大路很近了。
风起了,吹起了青丝,马儿忽然显得不安,连马步也停了下来,怀中的小狐狸还像只炸毛的猫儿,全身戒备地僵硬着。不过刹那的变化,霍青风疑惑正要询问之时,从林间窜出了不少人之后,他明白了。
很像拦路打劫的架势,但霍青风又不是傻子,谁会跑来林间打劫?又谁会料到林间野外的能有人过路?眼前这些,不是跟踪他前来的,就是收到风声之后赶来的。
不管哪一样,霍青风都不想去猜测,坐于白马之上,双手勒着马绳,冷冽着一张好看的脸,扫视了包围的人群,然后淡淡地寻问:“打劫?还是借打劫之名要造孽?”
面对如此淡定的‘受害者’,对方似乎都怔了一下,于是其中一人开口嚷了,“还有什么遗言抓紧时间!”
秀眉一挑,霍青风继续淡然,“没有遗言,有本事你们便动手吧。”扫视着一圈的人,面上冷淡,内心多少紧张的,连他怀中的狐小七都感觉到了,糯糯一声,“青风哥哥……”
轻轻地拍拍怀中人,没给他们多说话,一群人直接就挥着刀冲上来了,千钧一发之际,霍青风双脚跟一蹬,夹着马背一用力,忘川一声嘶鸣便往前冲了出去。
因马的横冲直撞,挥着刀的汉子们闪得很灵巧,却又马上就追了上来,甚至有的已经抓住了霍青风的腿,险些就将他拉下马了,吓得他一个没防备,心都冲到喉咙处了。
“青风哥哥,我来挡着!”狐小七忽然自马身上站,没给霍青风反应,直接就冲出了他的怀抱,一个小纵身居然就落在他的背后,轻脚踏在马尾之上,本来小小的手横向一伸。
“尔等徒子休动!”糯糯的声音带着不是这个年纪的冷冽,圆圆的双眼一瞪,真有那么几分厉害的感觉。
还真不只是感觉,真有那么点本事,因为霍青风转首时看到远远地抛在后头的那些汉子中,滚动到荆棘,也有汉子继续不怕死地追赶这里。
“七儿!”霍青风的惊呼的时候,狐小七已经掉地上去了,倒底还是挺灵活地在草地上滚了一圈站了起来迎敌。惊呼之后的霍青风本能地拉紧了马鞍绳,扭了头回身,狐小七被七八个人围堵,而霍青风也没办法脱身了。
霍青风反应很迅速,双腿一夹马背‘策’了一声,马头一边一顶,将最近的两汉子给撞出去了,霍青风拉着缰绳往前冲,大喊,“上来!”
伸出那白皙的手,混战中的狐小七伸出手,一下子就被抓着拉上了马背,霍青风那策马再次冲了出去。因为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汉子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没有马上就扑上,所以一稍的呆滞,给了霍青风的逃生机会,忘川嘶鸣着冲出了十多丈,待那些汉子反应过来,以人的脚步是赶不上轻速的。
却,还是有几个厉害的角色外挂了。
“他玛的!”霍青风知道后头的风声中是什么,很不雅地骂了一句,他此时已经没时间去佩服难得遇上江湖高手了,逃命比较重要。
忘川是有灵性的,所以它跑的方向……并不是大路,而是迂回到了连霍青风都分不清的方向,身后的狐小七紧紧地抓着他的衣,他到底第一次一个人迎战敌人,方才的勇力早就消了,此时整个人都僵着没了反应,只一双手紧紧地抓着霍青风不放。
这个时候,霍青风没办法去安抚他,双眼一直瞪着前方,可仍能感觉得到身后穷追不舍的人带来的危机感。心头的恐惧,不可能没有的,他怎么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在一处平草地处还是被追上了,追上来的只有四个人,四个看起来与方才那些汉子完全不一样感觉的人,煞气扑面而来,整个人都被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