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子开着车,李芳谷坐在副驾,懒洋洋的望着外面,“叔,晚上我又要难受了,你看,我爸,小泉,还有月华阿姨,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我反而像外面抱回来的。我每次和他们吃饭都觉得跟受刑一样的。不过好歹他们是我的亲人,我还不能说不。叔,你说,要是我妈还活着,那得弄的多难堪啊。”
将子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后来还是忍着没说。
李芳谷的母亲死的早,几乎是他刚生下来就死了。他父亲很快又找了一个,就是他现在的继母林月华,林月华又生了个女孩,叫李芳泉。李芳泉和李芳谷年龄相差无几,几乎就是一年生的,也就是说,李芳谷的亲妈还没死,他的亲爸外面就有人了。林月华属于小三上位。但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李芳谷从小就没看过亲妈,林月华又对他不算坏,他也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说什么。将子就是他娘留给他的。不错,李芳谷这家,不像其他的冥咒师世家那样,血脉由父亲遗传,他的资格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父亲,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商人。不过李芳谷心里很清楚,他老爸很反感这个职业,但是因为属于特殊的政府部门,他也不敢吱声。家里除了他老爸,其他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知道他经常失踪(接受训练去了),整天神神秘秘,看起来又玩世不恭,没个正形,距离就更远了。
刚到家,李芳泉就迎了上来,“哟,哥,又出去兜风啦?你今天去没去学校上课啊?”
这死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芳谷皮皮一笑,“别对咱爸说,省的他高血压再犯。你什么时候到家的?打个电话给哥,哥也好去接你啊。”李芳泉在省会南京上大学,学的法语专业,身材高挑,脸蛋漂亮,和她老妈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李芳泉拨了拨长长的刘海,“不用啦,我驾照拿到了,爸给我买了辆宝马,我自己开车回来的。”
李芳谷笑骂,“你还一学生,在学校里开这么招风的车,不怕人报复啊?”
李芳泉轻嗤,“哼,你自己还不开着奔驰呢。”
李芳谷讨饶,“妹,哥那奔驰不值钱的,才四十来万。”
李芳谷瞄了瞄他,“你怎么开这么便宜的车啊?”
李芳谷心里吐槽,我是大少爷,你是大小姐,这钱都是咱爸赚的,总不能用起来真的一点都不脸红吧。再说了,开个太好的车,是去学校拉仇恨的吗?
李芳泉见他不说话,这才看到关车门下来的将子,她可不知道将子是僵尸,淡淡的点头打了个招呼。将子微笑着回了一个,为两人拉开房门,自己去了别处。
一顿饭吃下来,李芳谷几乎大汗淋漓,他老爸又是竭尽全力的损他,把他妹捧的高高的。唉,他真是个悲剧。他是懒了点,叛逆了点,但是他真的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好不容易受刑结束,他逃难一样的回了房间,将子正在帮他打包东西。
李芳谷一头的汗,“叔,还两天呢,这么急着打包?”
将子抬头看了看他,“我就是看看还缺什么呢,早点准备。”
李芳谷看到自己的几把爱枪都零散的放在外面,不满的嘟哝,“这些宝贝带不去吗?”
将子无奈,“小谷,国内禁枪。再说了,就算你出任务,要用抢也得用组织申请下来的。不然到时候你报告要怎么写,写你自己托关系搞到的吗?”
李芳谷默默泪,居然不能用枪,他要死翘翘的。
这边宋微微在定下来之后,先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收拾一下,穿上朴素的衣服,大波浪头发梳成两鞭子,带上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淳朴的邻家小妹一样,然后步行去了自己公寓北边的大型超市,精挑细选买了几样老年人吃的无糖食品,路过超市长梯的时候看到有薯片,又拎了好几包,结完账出来,已经七点多了,天黑透了,好在公交车还有两班。走到超市门口,坐上特快公交,宋微微淡漠的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回家?如果不是还有外婆在那里,自己怎么样都不愿意扎进家门。想到外婆,她的眼睛里变得有些柔软。
下车之后,又步行十几分钟,走进一个破旧的小区,爬上六楼,宋微微扶了扶笨拙的眼镜,抬手敲门。这是她的“家”,可是她连钥匙都没有一把。
半晌,才传来嘟嘟哝哝的声音,“谁啊,这个时候来。”
门打开了,是宋微微的母亲张海玲。张海玲看到她,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哦,是微微啊,你出差回来了?”
宋微微有些生疏客气的喊了一声,“妈。”
张海玲打开防盗门,宋微微歪着身体挤进门,在门口,张海玲蹲下来为她找换脚的拖鞋,“你等等,你好久没回家了,你拖鞋都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宋微微看到她有些花白的头发,心里有些凉薄,前一段时间,她在医院里,差点命归西天,不过,她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终于,张海玲翻出一双破旧的拖鞋,宋微微没说什么,换上了,走进房间,将手里拎的大包小包的放到饭桌上。这个房子低矮破旧面积又小,没有独立的餐厅,一张硕大破旧的饭桌就摆在客厅里,桌子上还留了几盘剩菜。
“那个,你吃过饭没有,我们都吃过了,还剩点饭,你要不要吃点?”张海玲看到她放下的东西,有些不自在的说。
宋微微摇头,“不用了,我吃过了。”是啊,再吃就是第三顿了。
里面的房门开了,走出来她的弟弟宋伟杰。宋伟杰就在本市读了个三流大学,学的计算机专业,因为离家近,所以也没有住校,整天骑着电摩走读。看到宋微微回来,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像和看陌生人差不多。却很主动走过来,自己抽了一包薯片就吃了起来。
张海玲有些不乐意,“你个死孩子,你姐回来你也不叫一声。好歹你今年的学费都是你姐出的。”
宋伟杰皱眉,“烦死了,真啰嗦。”又抽了两包薯片,就回了房间。
张海玲有些讪讪,“那个,微微啊,你刚回来,累了吧,你休息休息?”
宋微微问了一声,“外婆呢?”
张海玲指了指家里最小的那个卧房,“在里面了。”
宋微微点点头,从桌子上拿了最好的两包东西,推门进去。路过家里最大卧房的时候,她的父亲宋成贤正在看电视,电视上正放着亮剑,电视台神剧,放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父亲看到了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睛又转回去盯着电视看。
宋微微转过头,面无表情,推开外婆的房门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放柔,“外婆,我回来了。”
岳翠莲正带着老花眼镜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书,听到宋微微的声音,惊喜的转过头来,“哎呀,微微,我的宝贝微微,你回来啦。你都好几个月没回来啦。快把外婆想死啦。快来,坐下来我看看,哎呀,怎么瘦了这么多呀。”岳翠莲眼角有泪光。
宋微微眼睛也有些发红,这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岳翠莲今年六十八了,耳朵有些不太好,宋微微拿出随身带的洗漱包,简单洗漱之后,和岳翠莲躺在床上,说了点贴心话。
看到宋微微回来,岳翠莲有些兴奋,只是老人家,也熬不了多久,十点多的时候,她睡着了。
宋微微却是睡不着,她坐起来,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窗外的路灯刺眼的亮着,天上的星星都被灯光照的隐没了,一点星光也不见。冰冷的城市,冰冷的夜。忽然,她听到客厅里的动静,是她弟弟宋伟杰的脚步声。宋伟杰总是喜欢拖着脚步走路,听起来让人格外烦躁。
宋微微冷笑一声,拢好睡衣,扶了扶眼镜,走到客厅里。
父母的卧室房门紧紧的闭着,宋成贤是统计局科员,张海玲是小学老师,都是事业单位员工,明天都要早起,所以都早早的睡了。只有宋成杰,总是通宵打游戏,现在还没睡。
宋微微到客厅一看,她买的零食已经下去了一半。宋成杰见她出来,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又抽了两包零食就要回房间,他的房间里乱糟糟的,电脑的屏幕上还留着游戏对战的界面。
宋微微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宋成杰表情瞬间呆滞了,宋微微走到他面前,冰冷冷的说,“去把你吃了我的东西全部给我抠出来,一点也不要剩。”
宋成杰木偶一样的走进卫生间,关上门,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宋微微冷笑,把桌子上的东西又收拾一下,将挑给外婆的都拿走,放到岳翠莲的床头。
宋微微坐在床边,静静打量这位老人。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如果不是……
凌端阳,这样看来,我还应该谢谢你。她有些恨恨却又冷漠无比的想着。
外婆老了,已经是满头的白发了。宋微微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忽然心酸无比。
她悄悄抽开抽屉,拿出纸和笔。冥咒师是个危险异常的职业,每次面对的都是凶灵恶鬼,运气不好就可能要去见阎王,虽然回报丰厚,只是每次都是命悬一线,谁也不知道这次任务之后还能不能见到太阳。她该写下遗嘱。
只是,遗嘱要写给谁?
她的遗产又要留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