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当然明白这层意思,脸又红了。本能是自然的嘛,能和表白相比吗?但他没把这句说出口,只飞快道:“我觉得,我们也许可以试试。”
在跳跃的火光里,靳胜高高扬起了眉。
在这一夜剩余的时间里,山中宁静,什么事情都没有。等第二天苏由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营地的火已经熄灭了,杜英正拎着小水桶回来。
“早啊。”杜英先打了招呼。
苏由钻研性地打量了对方几眼,莫名觉得杜英的气色很好。看起来那一夜春风没有虚度啊……
杜英不知道苏由的想法,但他知道苏由已经知道了。主动开口谈这件事无疑是在坑自己,他表现出了和平时相同的态度。“我把火重新升起来,你去洗刷下吧。”
苏由点点头,拿着自己的东西去溪边。在那里,他看见了猛往脸上扑水的靳胜,不由吹了声口哨,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精神。
半蹲的靳胜马马虎虎地抹了把脸,再捞起毛巾擦。“一大早心情不错?”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苏由笑嘻嘻地踏过河滩乱石,弯腰蹲下,一只手搭到靳胜背上,还对他眨眼,“*一刻值千金,嗯?”
靳胜差点直接把毛巾糊苏由脸上。“就知道你会幸灾乐祸!”
“哪里有?”苏由表示他很无辜。“我只是喜闻乐见而已。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成了归成了,可不能夜夜笙歌。小齐还小,被他知道就不好了。”
靳胜差点吐血。苏由这是什么破烂理由啊!就算提醒他们仔细精尽人亡,也好过担心被一个成年人知道的借口吧?“我看你就是诚心给我添堵,是吧?”
“苍天明鉴,绝对没有!”苏由举起两只手做发誓状。
“总没个正形儿!”靳胜瞪了苏由一眼,“说吧,你到底想知道啥?”
“也没什么,”苏由立刻回答,“就想知道你怎么摆平他的。”他挠了挠头皮,“虽然杜英不难相处,但我感觉他不太容易被说服。”
提到这个,靳胜就没好气。“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苏由迷茫。然后他从靳胜的表情里读到了别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别告诉我,是他先说的?”
靳胜十分不情愿,但还是点头。虽然不能说他没预料到,但事实是杜英先说,没错。而且看苏由的模样,肯定不会想到杜英在床上更主动!
“原来我小看你的魅力了哈?”苏由回过神,又取笑了一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他后面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靳胜也正经了。“我真不知道,反正,先看看吧。”他没把话说死。
苏由想了想,自己的确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于是果断转了话题。“至少别天天都那么大火药味儿,”他道,“还不知道龙洞在哪里,我们可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靳胜非常同意这点。“匠营子过了,黑虎头也快了吧?”
“估计是。”苏由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北面望过去。但他们站的不是制高点,所以依旧只能看见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话说回来,”靳胜继续他擦脸的动作,“小齐的身体怎么样?”
“还成的样子。”苏由回答,“看不出有什么后遗症。”
“先是他的血有用,现在是他对匠营子有反应,”靳胜的动作慢下来,若有所思,“这事儿真的和他有关系,对吧?”为了防止苏由误会,他又特地补了一句:“比如有人盯上他,什么的。”
有那么一瞬间,苏由差点把他见过一个货真价实的、和江思齐一模一样的鬼这件事说出口,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倒不是隐瞒,而是事情现在还没有确切定论,他不希望有人把这些事都归咎于江思齐自己。
虽然长得一样,但肯定不是一个人!
苏由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所以对于靳胜的话,他只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讨论的意愿。
不过靳胜也没打算让苏由承认什么。他把脸擦干净,重新洗毛巾,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说是沁河改道,也改得真远啊!”
苏由站起身,左右望了望。“你说瀑布吗?”沁河前端有个大瀑布,几公里外都能听见流水轰隆声。他们这个位置理论上也在范围里,但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啊。”靳胜说着,又耸了耸肩。“不过这个也说不好吧?因为朝我们现在的方向走下去,最后到达的肯定不是赛典雪山。”赛典雪山是公认的沁河源头。
“应该不至于到赛典雪山吧?”苏由反问。“那可太远,都要到国界线了!”
“我也希望不是。”靳胜抬头看他,“但这事又不是我们说了算!”
苏由一时半会儿没说话。他们能带的干粮有限,所以已经提前说好,情况不妙时就随时准备回最近的城镇去。当然这问题也不是特别大,前提是他们能在山里找到足够吃的、通讯设备也依旧正常工作。
“看情况,”他最后只能这么说,“我们都到这里了,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第38章 甘泉宫
几人打理好自己,又随便吃了点东西,收起帐篷等物,就继续上路了。杜英打头,苏由殿后,大家都小心翼翼,以免再出现像在匠营子一样的情况。
但也许事实就是要嘲笑他们的紧张。直到到达黑虎头,他们都没有碰到任何奇怪的东西。确切说来是,和苏由之前说的一样,他们基本没看见什么活物。偶尔有山雀在枝头蹦跶,也一下子惊飞了。
“真见鬼,”江思齐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就算没有熊瞎子,好歹也有头狐狸吧?连狐狸也没有,好歹也该有只松鼠吧?”
“……熊瞎子?”苏由听着非常无语,“你还要命不了?”
“想想而已嘛!”江思齐撇嘴,“这林子总感觉安静过了头!”
其实所有人都这么想。但除了有所觉察的杜英,其他三人想破脑袋都不可能猜到正确答案。所以这会儿靳胜听了江思齐的抱怨,只撇了撇嘴:“运气好就知足吧,还挑三拣四做什么?”
这就恢复了他们之前一贯吵吵闹闹的气氛。杜英听着,并不发表意见。如果说他在匠营子后的那一夜还没能确定情况的话,接下来的第二夜也足够了——有成团的阴风远远地包围缠绕着,却并不敢近前,想必是苏由的缘故。
这不是个好消息,却又是个好消息。
不是好消息的原因是,没有人想和鬼打交道,就算他只是个化形的人也一样。而是好消息的缘故则是,就和他之前设想的一样,有鬼,就说明他们走的的确是沁河古道。因为有点他一直没说出口,就是——
沁河古道有个更古老的名字,叫沁河鬼道。
顾名思义,这一路上都少不了鬼。要说来源,匠营子那块儿的传说已经侧面反应出来了一些。
烧了那座半成品宫殿的皇帝是前秦第一位皇帝,前秦太|祖,嬴齐。在他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下,前秦铁骑从河源地区出发,十几年就征服了东北西南分散的小诸侯国,自立为帝,成就千古传说——
在嬴齐登基之时,他甚至还不到三十岁,可谓天纵英才。
而让这种传说蒙上神秘色彩的是,嬴齐登基不过三年,就突然驾崩了。就算是以那时的平均寿命来算,也是非常短的。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帝,生活条件理应不差;不说长命百岁,至少不该拉低平均水平,对吧?
后世史书对此猜测纷纭,有说他事必躬亲以至积劳成疾的,也有说他看破红尘逍遥隐居去了的。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嬴齐终身未娶,膝下无子,皇位最终传给了侄子元宗。
同宗不同脉,嬴齐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没有葬在前秦帝王谷的皇帝。他的墓葬到底在哪里,至今没有定论。千百年来,为了寻找他的陵墓,感兴趣的人们纷至沓来,无疑从侧面带动了河源地区的旅游收入。反正不管怎么说,嬴齐的墓毫无疑问地躲过了盗墓贼的黑手。
如果说这些都是必须知晓的背景,现在也该解释鬼道的来源了。
前秦一族发源于西北,常年游荡于塞西以外。他们早前是彪悍的畜牧民族,但与中原通婚后,有些人内迁务农,就定居在沁河上游两岸。所以河源地区对前秦来说可算是圣地,祖宗龙脉必须保存发扬的地方。
这时候,自然少不了宗祠庙宇的修建。在嬴齐一统四海后,他没给自己修宫殿、而是先翻修扩建祖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后来,大臣多番进谏,他才勉强点了头,亲自选了沁河北面一处风水宝地,动土修建甘泉宫,作为帝所。
就算是这样,以皇帝的规制来衡量,甘泉宫的占地规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寒酸了。虽据说它最后其实是座当时绝无仅有的三层大殿结构,但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见过——
因为就在它初现规模之时,就被皇帝下令一把火烧了。相关资料也被付之一炬,以至于后世少有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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