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灵魂吗?”凌霄激动地问,“是吗是吗?”
“看上去确实是的。”伏尧也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有新的灵魂在生长了,真好啊……”
众人抬头仰望,那里生长着这个星球的希望,只要希望还在生长,他们的信念就会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伏尧,这个人有话想对你说。”
二人转过身,见聂云押解着逐玥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冒牌的枕鹤。
逐玥对凌霄的恨意未减,但眼中却多了一份看破一切的坦荡。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伏尧问他。
逐玥也不屑地扫了眼树枝间的发光体,“临死前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已不想重生在这片大陆上,给我一个永久吧。”
“好,”伏尧利落地答应了下来,“请吧。”
“不必麻烦了,”逐玥拒绝前往魇堂,“我想在阳光能够照耀到的地方离开。”
伏尧也同意了,转头对聂云下令,“熄灯。”
聂云对着终端说了两句,远方的灯塔渐渐熄灭,立刻有人上前,将象征着死亡的液体注射进他的脖子。
逐玥环视了一遍这片他生活过的土地,视线最终落在被他造出来的枕鹤身上。
没有人类感情的枕鹤,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曾经的主人被处死。
逐玥用最后的力量抬起手,摸上那张让他熟悉的脸,可这张脸上,却不会出现他熟悉的表情。
“我都要魂飞魄散了,你都不会有一丁点的难过哦?”
枕鹤漠然地注视着他,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逐玥失望地放下了手,他的灵魂分崩离散,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毫无眷恋的世界。
灯塔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照耀着这片大地,为它真正的子民照亮转生的道路。
凌霄还有最后两件事放心不下,“红毛和冰璨是因为维和部队才牺牲的。”
“放心吧,”伏尧向他保证,“我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他又换了种语言,“还有小灰……”
“包在我身上,”霍洛一拍胸脯,“我保他一个月过狼宿语四级。”
小灰眼泪汪汪地望着他,想要挽留却又什么都没说。
“那就好。”凌霄也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了,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我也该出发了。”
魇堂里,昱泉例行向他询问。
“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了吗?”
凌霄答非所问,“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肯定也是要挨上两针的。”
他又想了想,“我现在非常能理解凌星临走前托孤的心情,孤星陨落,三世凉薄,这才是第一世,我怎么放心得下之后的嬴风。”
“凌星说只有我们才受得了他,我觉得也是,他的性格都那么糟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他再去祸害别人。”
“这样的嬴风,还是我自己留着吧。”
冰冷的液体被注射入他的身体。
“这一世还有什么遗憾吗?”
凌霄眼前笼上了白雾,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
遗憾啊……
他闭上眼,这一世经历过的事如跑马灯般在眼前倒放。
火宿的诀别之旅、四千年的时光跳跃、御天的短暂甜蜜、璧空的相互为敌……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
镜头已经跳转到璧空,在那个天台上,年幼的凌霄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到同样年幼的嬴风面前。
“现在有人主动献上心头血,你都不接受,你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向来对凌霄不加理会的嬴风难得恶劣地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要是你主动献上心头血,说不定我还会考虑一下。”
那个让他情窦初开却又不自知的人,有着一张青涩的脸。
凌霄的意念飘了过去,最后一次对他深情凝望。
我愿意。
嬴风一怔,“你哭什么?”
雏态的凌霄机械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真得有潮湿的触感,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指尖的液体,越来越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落荒而逃,没有留意到嬴风在他身后不自觉抬起的手,唯独凌霄的意念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倘若自己当初没有仓皇离开,是不是他们二人能更早地认清彼此的心意?
他凑过去,迷恋地在对方的手指上蹭了蹭嘴唇。
嬴风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仿若有种被亲吻过的错觉。
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凌霄头一回,朝着自己应该前往的方向,了无牵挂地离开。
凤凰
在基地,工作人员为适才发生的一起头疼的事件向昱泉报告。
“有个灵魂刚刚返航,却不肯去我们为它安排的能量舱就位。”
“我去看看。”
昱泉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来到G区,果然孤零零的一个灵魂固执地停留在某个能量舱前,任凭研究员如何引导都不愿离开。
他走过去,检查了下能量舱上的名字,又看了看执着在此不肯走的灵魂,心中了然。
“隔壁的能量舱有人了吗?”昱泉问。
“本来是有的,但就在一个小时前苏醒了。”
“那就这样吧。”
他打开隔壁的舱门,那个不服管教的灵魂这才乖乖钻了进去,任由昱泉将顶盖关闭。
昱泉摘下舱首的名牌,涂改了其中的一个字。
“可是,”工作人员犹豫着问,“这个能量舱的人接下来不应该轮到这个名字。”
“没有关系,”昱泉把名牌插回到原处,“我想他应该会喜欢这个名字。”
二十八年后
“冥尊!冥尊!”
被纠缠不休的雏态忍无可忍,他上天台就是为了图得片刻清净,却还是被这甩不脱的人找了上来。
“你果然在这里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受欢迎的少年兴奋地跳到他跟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冥尊对这个人带来的好消息从来不抱有什么好的幻想,自从两个人在相邻的能量舱同时苏醒,又恰好被分到同一所初等学院后,对方就把他当成了一生中最有缘分的朋友,近来甚至大有突破这个界限的意思。
“什么好消息啊?”冥尊敷衍地问了一嘴,冷不丁被突然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
“你靠那么近做什么?”他本能向后仰了仰,可这个距离还是近得足以将凌风脸上的细节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了他眼中神采奕奕的期待。
“你是不是已经觉醒了?”凌风眼睛亮晶晶地问。
冥尊直到昨天身体才完全觉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又怎么样?”
凌风高兴地一拍手,“太好了!我也觉醒了,我们可以结契了!”
“什么?!”冥尊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喜欢你,我们结契吧!”
冥尊对他轻而易举就能说出这种话有些不悦,“结契是我们一生中只有一次的重要仪式,你把它当儿戏吗?”
“没有,我是认真的,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冥尊一声嗤笑,“你才苏醒了几年啊,也敢说喜欢很久这种话?”
“真的已经很久了,”凌风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去,“就好像有生生世世那么久。”
冥尊有一瞬间的错愕,灵魂深处仿佛被某种东西击中一般,似乎有太多的事情被他遗忘,但又呼之欲出。
“喂?喂!”
凌风在他面前挥着手掌,冥尊这才惊醒。
“你发什么愣啊?”
冥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再次对上他竟有些心虚。
“你不是被我打动了吧?”
“胡说八道。”冥尊颇不自在地把脸别了过去。
“我是自愿献上心头血的,这你都不接受?”
“别异想天开了,”冥尊忍不住又想驳斥他,“保健医已经讲过了,成人仪式上每个人都会本能地战斗,自愿献上心头血这种事根本不存在。”
“那我要是能做到,你是不是就肯答应我?”
冥尊不相信他可以,“你要怎么做到?”
“你来取我的心头血,只要我反抗,以后就再也不缠着你。”
冥尊神色中透露着疑惑,他们也是才刚觉醒、对成人仪式半知半解的雏态,如果进行到一半他反抗了,难道仪式还能就此终止吗?
“怎么样,这个提议不错吧?”
凌风的追问让冥尊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在一本正经地向自己发出邀请。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谬,可是不得不说,对方提出的条件听上去很有诱惑力。
“真的只要反抗一下就从此不再纠缠?”
凌风把手心贴在胸口,“以灵魂起誓!”
冥尊又仔细回忆了一遍生理课上保健医讲过的内容,笃定他不可能完成。
“被取心头血时的反抗是本能,我不信你能克服得了,怎么能有人对抗得了本能呢?”
凌风信心十足,“敢不敢试试看?”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
抱着吓他一吓的想法,冥尊做了个欲图接近的假动作,可还不等碰到对方,凌风就向后跳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