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中模模糊糊冒出一个念头。
不可靠近,是天敌。
好在左前锋是靠着意志力能从余礼白幻境中挣脱的角色,首先反映过来,也不管被金子砸得发痛的肩膀,抽出剑来大步向前。
“还愣着干什么,”他喊,“先解决了再说!”
众人被惊醒,攻击纷纷招呼上去,却不知道为什么,怪物不过一双手坚硬些,其他地方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众人一通乱打就将他毙命了。
但是那蜡烛却在怪物死后,一溜烟的飘向白河镇,他们就是想拦也没拦到。
很快,包围圈的其他地方也传来消息,他们也都遇上了相同的事情,只不过遇到的怪物有些是长了一双怪手,有些是腿比大象的还粗,还有一些竟然脑袋只是个骷颅,大部分都被士兵们杀死,也有一个突破重围跑进了白河镇。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后一齐看向最高长官左前锋。
左前锋沉吟,种种怪事让他实在是不敢下命令了,只能吩咐道,“上报大将军。”
***
比起楼家士兵的包围圈更内一些,一颗颗宝珠在地下悄无声息地放着光芒,宝珠之间有丝线相连,正好连成一个圈,将白河镇包围在里面。
白河中,水面的水神庙和水下的水晶庙互为倒影,余礼白披头散发站在屋顶,摇摇望着天边。
就在刚才,最后一只蜡烛已经回归了白河镇。
每位神将各守着一枚宝珠,而神差们成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圆形,手持着香,默声念咒。
他将衣袖挽起,捏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指决,缓慢又悠长地吸气。
刹那,整条白河化为水汽腾身而起,白茫茫的水汽竟然随着他这样一吸,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在没有停歇的咒声中,余礼白顿了顿,又轻轻的将气呼出来。
从他嘴中吐出的气飘上天空,变为乌云遮蔽星月,片刻之后,细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若能从天空俯瞰,就会发现这连绵的乌云规规矩矩地摊开成了一个圆,圆的边缘,正好和地下的宝珠线圈遥遥相对,而那不断落下的雨丝就将两者相连,铺天盖地,仿佛是一个囚笼。
雨丝就是囚笼的栏杆。
白河镇内外,已经是两种地域,互不相干。
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的准备,至少要等半日。
念咒的神差们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了五百年,不论准备得再怎么充分,事情临头,该紧张的还是紧张。
倒是无论做什么事情总会出一些差错的水君大人这一回也能这样顺利地将整件事情操持下来,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比黄河水清还要稀奇。
龟丞相慢腾腾爬上水神庙的屋顶。
“水君大人,您不暂时休息一下吗?”
几个小时中竟然沉稳许多的余礼白挥挥手。
“丞相去休息吧,本君想看看日出。”
龟丞相无奈的叹口气,他跟了水君大人五百年,从前也埋怨过他只会傻乐,但是今晚水君大人没有傻乐了,他的心倒是抽起来了。
当年众人戏口将水君大人和季少爷之间的契约称为婚契,没想到两人竟然真的生出感情来了,只能说是老天弄人。
这只帮不上忙的老乌龟只能慢腾腾地又下了屋顶。
余礼白眼神虚无的望着天边。
以他望着的正西方这个方向,是绝对看不到日出的。
不过他之前说的看日出不过是托词而已,余礼白也没有真的想要看日出。
只有一天了,他望着这天地囚笼,想到。
***
虽然余礼白望的方向不对,但是太阳还是会正常升起来的。
今天季府第一个起床的是裴吉。
这不是平常的事情,小孩常常是睡到九十点才被自家兄长掀被子赶起来。
他迷迷糊糊洗漱完,就发现又下雨了。
今天他至少是不用担心太阳了嘛……不过还是得打伞。
裴吉从自己已经能用几柜的量词来形容的伞具中挑了一把,见到家中另外两人难得没有起来,决定给他们去买早饭。
阿白说早上市场的东西比较新鲜,正好可以给自己买点零嘴。
他在心中算着手上的钱,出门才拐歪就撞见了楼二少。
“小楼早……”
“别说话!”
光是言语上的制止还不够,楼清泷整个人扑过来捂住他的嘴,拉着他藏在墙角后才松开。
“怎么了?”被他吓到的裴吉问。
楼清泷气喘吁吁,指了指外面。
裴吉看看他,又将头探出墙角。
几秒后,他缩回头,揉了揉眼睛,又探出头看。
血族幼崽整个人都僵硬了。
特么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镇民们,为什么人人头顶都飘着一根蜡烛,而且身体有一部分都变得稀奇古怪!
血祖在上,难不成白河镇的镇民都有兽人血统?!
裴吉心中一时间什么乱糟糟的念头都冒了出来,不过他很快就当机立断,拉着身体弱还在一边喘气的楼清泷奔回季府。
“天啦哥哥!”男孩大叫,“大事不好啦!”
第57章 幻城(七)
“不寻常,”紫衣道人来回的转圈,“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季府前堂,老道士一人站在中间,季镰坐在一侧,而两个小家伙坐在另一侧,看着他转来转去,眼睛都要绕出蚊香圈来。
“后院一大窝妖灵不见踪影就罢了,从前白河镇到处都是清灵之气,今天却是魔气浮动啊,实在是太不寻常,”紫衣道人猛地坐下来,因为用力太猛板凳在他屁股下裂成了两半倒下,但是紫衣道人像是没有发现一样,浑然保持着一个悬空端坐的姿势,拿起茶杯给自己倒茶。
他拿起茶杯掂量,结果发现没有热水。
另外三人默默看着那裂成两边的太师椅:“……”
紫衣道人没有感受到他们纠结的目光,放下了茶壶,正色道:“而且这天色,太过晦涩了。”
四人一起抬头。
被天花板遮掩大半,堪堪露出一角的天空是暗黑色的,明明已经是上午,人的感觉却像是处于夜里一样,过于纤细的雨丝隐没在背景中,处于能看到与不能看到之间,只有寒意一层一层地往着人身上裹。
“不见天日,白昼如夜,不祥之兆啊。”紫衣道人总结。
“咳咳,”裴吉打断他,“老爷子,说一些我能听懂的话可以吗?”
“不见天日,白昼如夜这句话,我记得是在《夏史》大巫传一篇中首先出现,描述赫连大巫祭与万魔大战七天七夜,形容当时魔物数量之多,遮蔽了天空……”楼清泷已经喘过气来,听到裴吉的问题下意识开始掉书袋,“前辈的意思是指这一切都是魔物们搞的鬼?”
他问出这个问题,摸了摸下巴,又自己回答了。
“没错,镇民们的模样,与野史中记载的魔化之人的状况很像,一定就是魔化了。”
“小小年纪知道得挺多。”紫衣道人夸了一句。
不提楼清泷一脸惊喜,季镰问出最实际的问题,“怎么做?”
接下来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这个嘛,”紫衣道人面无表情,“不知。”
满以为能听到解决方法三人一瞬间都被噎了一下。
那你刚才一副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的模样是为什么?!
“自从大夏立国后,人间多少年未有出现过魔的踪迹了,你们问贫道,贫道也不知道怎么办啊。”紫衣道人还颇为理直气壮。
说的很有道理啊,其他人一想也是。
等等。
楼清泷首先发现疑点,“不是说修道之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吗?”
“魔道不也是魔?”紫衣道人反问他,“此魔等于彼魔吗?”
……还是很有道理啊。
“按照道理来说大巫天宫分封神明镇守中华国疆域,正是为了对付可能从渊海之下逃离的万魔,问题是到现在,白河水神的庙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一边听着紫衣道人说话季镰沉默。
他眼角向着水神庙的放下瞟过去,片刻之后有些犹豫地眨眨眼再定睛望过去。
青年猛地站起来。
其他人被他吓了一跳。
“哥哥,怎么啦?”裴吉问。
“水神庙……”季镰缓慢地说。
原本远远能够看到的朱丹飞檐,永远在白河镇百姓眼中高高耸立的水神庙不见了。
一刻钟后。
紫衣道人,裴吉和楼清泷,一老二小脑门上一人贴着一张黄符,在街角处探头探脑。
刚才季镰在莫名丢下一句话后,竟然什么也没有交代向着水神庙奔去,眼见得就没了踪影——他甚至是跃过围墙走的而没有走门,那副着急的模样将他们都吓了一跳。
紫衣道人只能带着两个拖油瓶跟上。
道人觉得,当今事态,不论白河镇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先是要将两个未成年的小孩子送出镇才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