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泷只能叹息,向着白河水君作揖。
“水君仁厚,不过可否请水君为我家传递消息,现在还没有归家,小子家人恐怕会心焦寻找。”
“无事,”余礼白视线在两个小孩之间来回转,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你们先压压惊,等事情完了,本君自会派人送你们回去。”
两个小孩不有对视一眼。
事情还没有完吗?
雾中刀剑相架的动静慢慢减弱,不大一会儿就恢复了寂静,就连之前见到的神将也不见踪影。倒是有侍女跪在一边,点亮长明灯,照明小小一圈。
经过惊险刺激又吃饱喝足,阻挡不了的睡意和寂静同时将两个小孩围绕起来,侍女上前将裴吉和楼清泷抱走,空荡荡的雾中,只剩下余礼白一人。
半响,一个人提着灯驱散雾气,消无声息走过来。
“水君大人,夜安。”
余礼白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梁大人这么晚了不累么,还不休息?”
“为国操劳,”梁大人恭敬的低下头,“怎敢说辛苦。”
“是吗?”余礼白不可置否,“那就好好操劳,该看牢的畜牲就看牢了,别让它跑出来撒野,什么人的地盘也敢胡乱闯。”
“是。”梁大人竟然也应下,“下次绝对不会让她有打扰到水君的机会。”
说完,他微微抬头瞟一眼站在那里威仪堂堂的白河水君,谨慎地斟酌用词,“不过,请水君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这一回,就先放过她吧。”
“摄政王的面子能值几斤几两?”余礼白嗤笑,“莫非你们是将我当做那些个听命于大巫天宫的神明,还要听他们夏家的旨意不成?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我也忍了,毕竟不是在白河镇,结果你们竟然还找上门来,真当本君好欺负?”
“水君何出此言,”梁大人的声音还算镇定,没有太多慌乱,“皇室对于所有神明都是非常尊敬的。”
“呵呵。”余礼白也回应地非常直接。
挨上这样一句硬茬子,就算梁大人再能言善辩也不好接话。
“五百年来朝廷就没有管过白河镇,如今过来搞什么工程,无事不登三宝殿,摄政王殿下又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本君洗耳恭听。”
“这个,每户人家一台泰律丰乃是为了‘中华一家亲’这个今年朝廷提出的大目标,是便民之举,何来……”
“梁大人是想和那位妖女一起滚出去吗?”余礼白冷冷威胁。
“……听闻最近琼林省有人持着长渊剑出没,那个人似乎是白河镇的人。”
“夏家要找长渊剑,为什么不去渊山南的火山里去找一找?”余礼白讽刺。
“而且天一山上最近有些小道消息流传说……”
“朝廷管的真宽。”继续嘲讽。
梁大人静默片刻,突然说道,“水君大人今日态度咄咄逼人,和我从前知道的不符啊。”
“你从前又没有见过本君,又知道些什么。”
白河水君唯一和作为人的余礼白比较相似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压下其中淡金色的光芒流转,属于金属的颜色带着兵刀般的杀气,将梁大人笼罩得严严实实。
最后的话被喉咙压成一根细线,轻轻柔柔将梁大人捆住,“下次再打季镰的主意,本君赌上这条老命,也会让夏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一挥衣袖,浓雾随着迸射的风一起将被杀气压得死死不能言的梁大人卷走。
“滚!”
***
“裴吉呢?”
“两位小少爷已经送回他们家了。”龟丞相小心翼翼的说。
余礼白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哦。”
他站在水晶庙的最底层。
这是水晶庙唯一的禁地,表面上看和水晶庙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不同,水晶的墙壁,水晶的地面,水晶的天花板,晶体透明又反光的质感让这里看上去就仿佛一座迷宫,光华迷人,晕得人眼找不到通路。
在各种亮光微光浅光烁烁发光下,中央那座晶棺格外不起眼。
余礼白走上前,看着其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余白河就躺在里面。
尸体的心口上歪歪斜斜插着一柄剑鞘,这剑鞘模样极为古朴,偶尔能从半断不断的绣线看出上面绘着的草木山川,鱼鸟走兽的图案,仿佛画卷一般。
但是这剑鞘上画卷堪堪只有一半,另外半截不见踪影。
“在天一道的另外半截剑鞘,有消息吗?”余礼白问。
“内应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比朝廷的人都没用。”余礼白叹气。
他视封闭的晶棺为无物,伸手穿过那一层厚厚的水晶,指尖轻轻触上剑鞘上的划痕。
时间……不多了。
***
季镰伸手捂住胸口突然发出声音的玉铃。
不过这已经来不及了,听到声音的女子已经抬头望过来。
她一身狼狈,被合作人救出来后便被藏在这里,才为安全的处境松了一口气,就陡然面对此刻绝对不想见到的人。
“季……”
“安蕾儿姑妈,”季镰漫不经心抽出体内的镰刀,刀刃倒映着雪白的月光,“我们来谈谈。”
短短一句话,对面的安蕾儿便已经惊恐到极致。
一个时辰后,面色凝重季镰回到季府。
他还是一身药味,白天一天的烫伤还没有好透彻,紫衣道人又用药效的借口不许余礼白为他多上些药。
一旦动作大一点,就能感觉到撕扯的疼痛。
不过,对付安蕾儿这个女人足够了,他想。
后院房间中的裴吉睡得很安详。
多大的孩子了,一颗心是怎么长的?亏自己见到他被人抱回来时差点心脏停摆。
各处操心的兄长深深叹息。
新安装的泰律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喂?这里是季府。”
“真的能听到声音哎,这西洋玩意还真的挺好用……”对面先小声嘀咕的几句,“啊哈哈哈季镰你还没有睡啊,今天忙了一天还是早点睡觉吧,不要大晚上的出门逛,我跟你说最近晚上很多坏人你要小心一点……”
唔,绝对是知道他出门了。
余礼白就是白河水君的嫌疑真是越来越重。
他开口打断电话那边叨叨絮絮。
“知道了。”
“哦……你知道了,那……”
“晚安。”季镰说。
水晶庙中,余礼白僵硬地拿着听筒,脸上温度上升到不可思议的滚烫。
“……晚安。”
“再见。”
“……再见。”
余礼白放下听筒,好几次才将听筒摆回正确的位置。
“龟丞相。”他幽幽唤道。
“水君大人?”
满面怀春的余礼白兴奋的转过脸,“龟丞相,这个东西好好保护起来知道吗?”
您知道从余府替您牵根线到水晶庙来多费功夫吗?龟丞相默默腹诽。
但是老人最后还是深深鞠躬。
“是的,水君大人。”
你们天天传音吧!水君大人的感情问题,他是不会管了!
第44章 猎物(一)
近日来,余礼白往季府跑的次数和时间稍稍少了一些。
这大约也和季府的生活步入了波澜不起的正轨有关系,重复着两三天泡一次药水,其余时间在外面奔波的季镰开始认真工作,一时间,因为琼林地处西南一隅过于偏远而远离朝廷控制,所以藏着许多魔道和江洋大盗之间真是风声鹤唳,铁榜上猎物的名字没有几天便被勾走一个。
有传言说是朝廷忍耐多时终于对魔道开始出手,同时还举证近些日子被一些消失的小宗门小魔门,虽然有些牵强,不过琼林省大部分暗中活动的人马都缩起脖子,等待着风声过去,就连治安也好了不少。
也有传言说是新出了一个嫉恶如仇的年轻俊杰,不仅相貌一等一的好,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天天寻找有名气的魔道修士上去挑战,若是成功边拿下带到官府换赏钱买酒。
这条消息多传于春闺杂志,不少识字读书的小姐们爱极了这种正道大侠式的角色,也没有过几天,不仅编排好了这位定然英俊多情的少年侠士的凄惨身世,就连他爱去哪家酒家喜欢哪条花街柳巷最爱哪位花魁陪酒都设好了。
旷野中的小饭馆里,有个半坦着胸的粗野大汉一边捡着盘中花生米吃一边看着杂志,还一边啧啧称奇。
“哎哟这些小娘们,一个棺材脸修罗都被她们写得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似的,要是真按上面写得来,这一天三四五六场下来,早成软脚虾了好么。”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黄石兄,你怎么看起这些来了啊?”
“这不是在路上捡了一张,解解闷么,虽然里面内容实在是不尽其实,不过看那些小娘们编排还是挺有趣的,就是角色偏了。”
“什么偏了,黄石兄还见过那嚣张小子本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