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产检的时候,一直都是他独身一人,医生看了他的年龄后还谴责过孩子的父亲不负责任。
穆青桐跟医生说了自己最近的心理状态,医生告诉他说,是因为孩子父亲一直不在他身边的缘故,怀孕之后情绪波动大是非常正常的,如果孩子父亲一直不来的话,他也只能靠自己慢慢调节。
穆青桐猜到了这和落差感分不开。
他和江曜的感情几乎没有出现过裂痕,他可以说他一直以来都是很幸福的,所以这时候就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在如今的情况下,只要他有一点点负面的情绪,就会被自己放得无限大。
对此他毫无办法。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到自己可能会失败,失去所有,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想到因为以前的自以为是,险些离江曜而去……
随后他想到了放弃。
最为难过的时候,他甚至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他怀疑自己的性别,生理构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还那么爱他。
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那是一段极为难熬的日子。
施沃兹经常会给他发信息,但由于担心辐射对孩子有影响,穆青桐基本上都处于关机状态,只会在每天的固定时间检查信箱。
施沃兹给他发的大部分都是好玩的笑话,也会提到自己和达米安的生活,施沃兹告诉他达米安已经完成了第一期的手术,除掉了身上的文身,并且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厌食的情况比刚开始好了很多,体重也慢慢地恢复了。只是他现在仍比以前消瘦太多,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还不能回家。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平均气温回升到了十度以上,不用时时刻刻都开着空调。
穆青桐也换上了较为轻薄的衣物,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肚子就完全遮不住了。之前他刻意隐瞒了这个事实,导致周围的邻居见到他肚子时非常惊讶,同时也对穆青桐的事情有些好奇。
但出于对个人隐私的尊重,老人们也从来不过问孩子父亲的事情,只是平时生活上更为关心穆青桐了。
江曜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里,他又恢复了写日记的习惯,只是现在他记录的基本上都是自己身体的变化。
日记中他从未倾诉过自己对江曜的思念,江曜这个人已经完全被他从日记中抹去了,仿佛他们真的已经分手了一般。
而江曜与穆青桐见了最后一面之后,便紧锣密鼓地开始布置后续的工作,秘密地保护了穆青桐,构思后续的行动要怎样展开。在确保骗过赫尔曼的情况下,不伤害到穆青桐和孩子。这让他心力交瘁。
而后临近期末,他回学校突击复习了两个星期,参加了期末考试,考出的成绩仍处于最前列。
警卫队每天都在给他汇报穆青桐的情况,事无巨细一一罗列。
穆青桐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到后来他想命令警卫队不需要给他看照片,只要每天汇报穆青桐都干了些什么就行。
但准备开口的时候又反悔了,他必须要全方位的了解穆青桐的状态,万一他坚持不下去,得及时地去制止他,带他回来,告诉他不要去卧底了,他们再想别的办法去对付赫尔曼。
但穆青桐始终在坚持着。
每次当他以为穆青桐快受不了的时候,他总是挺了过去,然后情绪会好上一段时间。他不知道穆青桐是怎样去调节的,他的那种坚定让江曜十分震撼。
从穆青桐走后,江曜在入睡之前忽然有了冥想的习惯,这令管家都想不通是为什么。
他盘腿静静地坐在床上,全身心地放松,以极为安定的方式进入冥想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极为柔和,仿佛面对着他阔别已久的爱人一样。
他始终没有给未来的小太子取大名,跟着穆青桐一起喊他亮亮,有时候他做梦会梦到他们三人在一起的场景。
亮亮已经出生了,眉眼跟穆青桐一模一样,躺在婴儿床上蹬小腿,戳他一下还会对来人做鬼脸,哭起来的时候声音震耳欲聋。
但在醒来之后,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样子,江曜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阵,随即才会起床。
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穆青桐也变得越来越紧张,由于腿浮肿情况严重,他不得不买了一双比平时大一码的鞋子穿着。
在26周之后,沉重的肚子压迫着他狭窄的盆骨,令他整个腰和下肢酸痛不已,而且根本无法缓解这样的症状。
他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会想,他怀孕只有28周的时间,但普通的女性却是40周,他28周已经非常难受了,完全想象不到40周要怎么熬。
这又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生母。
穆青桐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电视转移注意力,逼迫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些令人难过的事情。
在穆青桐情绪不太好的时候,亮亮通常会在他肚子里这里踢一下,那里戳一下的去和穆青桐玩互动。
穆青桐把衣服掀起来,会看到自己的肚子突起一个圆圆的小鼓包,他用手指按下去,随后亮亮便动得更欢了。
这时候他的动作已经十分有力,使劲踹一脚的话还会让穆青桐好久喘不气来,顶得他肚子特别疼。
亮亮比普通的孩子更为活跃,只要外界有一点点动静他就会回应。
穆青桐爱听轻音乐,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打开手环播放一阵,而亮亮就跟跳舞一样在他肚子里乱动,来回翻滚。
穆青桐拿他没办法,实在难受了便默默威胁道,等生下了他以后一定揍死他。
在穆青桐怀孕第27周,他准备去医院待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他正在超市购物,刷卡的时候发现提示了“非法操作”的字样,他以为是不小心把卡给消磁了,于是给施沃兹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得补办一个。
施沃兹却说是银行那边冻结了他的卡,用的挂失名义。
施沃兹没有告诉他前因后果,但穆青桐稍微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他知道这是江曜的手笔。
在这之前他跟江曜说,如果你要做什么阻挠我的事情,不用提前跟他商量,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逼进绝路。
江曜确实做得很绝,在他即将生产的时候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穆青桐没有办法,他自己的银1行卡上仅仅只有两千块钱,连手术的钱都不够。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一开始就拿施沃兹的卡取了五千块现金出来。
穆青桐不知道这够不够后面的住院费用,救济金证明他放在了赛德卡区的家里,一时间也不会享受到折扣。
他揉了揉眉心,焦急地想着应对办法,随后给达米安打了个电话。
达米安关机了。
穆青桐深呼吸一口气,拿出了手环,调出了这个区域的地图,拿着纸笔在上面画了好几种路线,又想了一下每条路线大概的交通情况,然后再次核对了自己预产期的日子。
他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八天之后,穆青桐正在家里给保温杯灌热水,准备放在床头柜上随时喝,他刚刚弯下腰,一种失禁的感觉便突如其来。
让他不免联想到了几个月以前差点流产那一回。
那次同样也是一股股热流不断地涌出他的身体,黏腻一片。
这回是羊水。
穆青桐还未开始腹痛,他趁着这个档口赶紧扶着肚子走到了卧室,拿通讯器打了急救电话。
“喂?”他尾音带着些许颤抖,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嗯,是的……我一个人在家……怀孕28周,羊水破了……我在南区第七大道雷德小区43号……唔……”
穆青桐忽然闷哼了一声,他已经开始第一次宫缩,他瞪大了眼睛,急速喘气道:“开……开始阵痛了……麻烦快……快一些。”
穆青桐从来没有那么疼过,他躺在床上,两腿岔开,不知道如何是好,那种疼痛一阵阵间歇性地袭来。
亮亮在他肚子里不断地向下坠,穆青桐迷茫且恐惧地在床上呻1吟,他出了一身的汗,浸透了衣物,弄湿了枕头。
他的双手撕扯着床单,仿佛那样可以减轻他现在的痛苦一样。
但这并非是结束。
十分钟后最近的一家大型医院赶到了这里,撞开他的门,动作飞快却井然有序地将他架上了救护车。
穆青桐的神智还有些清醒,在疼痛减轻的间隙里回答了医生的一系列问题。
穆青桐无法形容出那种痛楚,就像把他身体劈为了两半,从中间撕裂开来,在那过程中他几乎晕了过去。
他听到他的骨头在逐渐裂开,发出“咔咔”的声响,他嘴唇被咬出了鲜血,甚至连牙龈都出现了血迹,因疼痛而发出的阵阵叫喊令他嘶声力竭。
他嘶哑地喊着路斯恩,用仅存了一丝理智压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江曜两个字。
王宫里,江曜在房间内咬着自己的手背,坐在床边一会儿,然后又站起来踱步一阵。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下来,随便翻了翻,过了一会儿后才发现自己把书给拿倒了,又烦躁地扔在了桌上。
穆青桐进手术室已经将近三个小时,他还没有从里面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