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不能在一起吗?”
季言轻声说着,问出了和秦未同样的问题,但是他却不敢在秦未面前说出口。这样的问题即使从口中说出,都像是在一字一字地残忍着切割着自己的灵魂。他似乎再多说一遍,他暗地里早已腐烂的内在便会立刻坏掉一样。
他有的时候,多想当做自己谁都没看过,谁都没爱过,让他将那些所有痛苦和幸福的回忆都装进一个个盒子里,然后全部都归还给早已消散的时间里。
这样他便可以一片空白,毫无牵挂地离开,也不会在这里即使痛苦也和秦未苦苦纠缠不清。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该有谁来给季言答案,季言不知道,但是他一次次地在错乱中失去意识,一次次地从冰冷的地上醒来,一次次地心惊胆战地不住后怕,就像是无形的存在提醒着季言,他已经死了,而他所能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
只是,季言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只能将这所有的一切深埋心底。季言已经,不能再装下更多回忆了,否则他会更加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但是如若他离开了,秦未又会怎样,季言不敢去想,只能不断乞求希望自己多留一天,呆得长一点,久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再多一点。
季言现在只希望季泽不要发现自己,再多了季泽,他恐怕又犯了更大的罪。
一晚又是这样平静地过去了,秦未还是那样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继续缠着季言教他画画。他似乎也想将季言的脸用自己的手在画板上一笔一笔画下来。
季言喜欢这样,看着秦未认真地拿着铅笔微蹙着眉头在白纸上勾勒,然后秦未会不时地抬头注视着自己。画得不好后,秦未会暴躁地将纸团成一块扔地上,然后抓着头发乱嚎,之后便又将画板扔在一边开始对季言毛手毛脚。
又一次被秦未抱住贴住耳边细吻的季言心里无奈地叹气,秦未真的有想要学画画吗?
凌晨三点过后秦未便睡了,季言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秦未的睡颜,反正是看他所爱的人,不管看多久也都不会厌烦。
一直到了清晨的时候,秦未依旧睡得很沉,病房门打开季言却看到是白艺走了进来,但是白艺的脸上却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季言皱了皱眉,觉得白艺的举动有些奇怪,就算是护士来照看病人也不需要这么小心吧。
季言看着白艺一步一步缓慢而又紧张地走向病房的窗边,也不由得跟了过去。
白艺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艺心虚地望着还在熟睡的秦未然后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缓缓伸手摸向窗台上的那盆盆栽,缓慢悄然地将手伸进葱绿纤长的叶子中间像是在找些什么。
女人的眸子有些欣喜地瞪大,似乎终于摸到了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季言在看到女人手心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握在白艺手心的是一支小巧的黑色录音笔,录音笔上还透着荧光的字样显然还在录音。
季言胸口发紧,一股凉意瞬间从尾椎直达头顶。
是谁放在这盆栽里?还能有谁!只有他昨天来看秦未后站在窗边还用手假装无意地摸了这盆栽,只有他会把录音笔藏在这里为了探究他想要知道的事,也只有他才能让白艺帮他将录音笔从病房里再带出去!
季泽,季泽,季泽……
季言觉得他的灵魂瞬间颤栗不已,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空洞的恐慌之中。他和秦未昨晚的谈话也一定被录了进去,如若季泽听到了的话……季言呆愣地看着白艺离开的背影,满心悲凉,有什么本已错乱的轨道又一次偏离。
季泽也要知道了。
他一个已死之人,在他毁了秦未原本安好的人生后,他又一次要颠覆他弟弟的生活。
他果然,又犯下了更重的罪。
作者有话要说:
☆、持刀
季泽,他知道了。
季言坐在秦未的病房门口,眼神空洞地看着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
看呢,就算他坐在这里,也根本没有人能看到自己。
他即使开口也没人听见,即使伸手也无法触碰,即使行走也无人看见。
可偏偏就是这样身为游魂的他,季泽却仍然执着地不肯放手。
季言知道,季泽一定会来的。
只因为,他是季泽而已。
季言等了很久,从清晨到深夜,他就那么坐在原地看着各式各样的人从眼前经过,但是却没有季泽。明明他的心应该紊乱无比,而现在他却又觉得自己平静的可怕,像是陷入深渊而在心底早已放弃希望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却是空旷无声,浅淡的灯光在走廊间显得有些凄凉冷清。季言缩着身体仍然坐在秦未病房门口,微闭着眼睛靠在膝盖上。
耳边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季言的身体一颤。
脚步声愈发的逼近,季言缓缓抬起头,视线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是季泽。
季泽披着黑色的长大衣,里面穿的是季言当做生日礼物送的那一整套深灰色的西装,就像是特意穿来给季言看一样。季泽的神情冰冷而阴郁,略有些凌乱的碎发下面一双暗沉的双眼。当季泽的视线淡淡落在秦未病房门口的时候,季言的身体微颤。
但是季泽却缓缓转身,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窗户微微敞开,冬天的风迎面袭来带着刻骨的凉意。季泽就站在窗口,优雅的鼻骨,充满力度的侧脸,黑色的发丝随着微风无欲地摆动着,带着一种安宁的感觉。
季泽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对耳机,然后戴在耳朵上,即使季言不去看也知道那副耳机连的肯定是那支录音笔,录下了他的声音的录音笔,证明了他还存在的证据。
打火机点燃了微弱的亮光,点燃了一根香烟。
沉默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烟,正站着静静出神,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蒙的灯光中仿佛一座安稳的雕像,但是那双总是带着冰冷凛冽的双眸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黑色。
越是这样的平静,季言的内心就越发的空洞和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泽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凌晨两点二十五。
季泽终于将耳机收了回去,然后迈步向秦未的病房走去。
“季泽?”病房里只有床头有一盏小灯是开的,秦未微皱着眉疑惑地看着进门的季泽,不能理解这个人怎么会在半夜来找自己。而且,秦未的眼神复杂地瞄了眼时间,距离季言出现的时候也就不过只有五分钟而已,这是凑巧,还是……
季泽什么话都没有说,淡然地将房门关上然后反锁住。
“季泽,你来做什么?”看着季泽反锁病房门的动作,秦未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季言连忙穿过了门,紧张地注视着季泽,季泽到底想要做什么。
黑暗之中,季泽的身影被隐藏在黑暗中只有微点的月光透进窗内,忽明忽暗的面容,季泽阴冷的目光锁定在秦未身上。季泽故意拉扯着嘴角,向病床走了几步,对他露出个居高临下的笑容,轻视的眼神,不屑的笑容,无论是哪样都刺激着秦未和季言的神经。
“秦未,你怎么还不死。”
季泽冰冷的话语如同毒液般侵入季言的脑海中,季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泽。
“季泽,你就是来问我这句话的吗!”秦未绷紧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紧紧盯着季泽,幽深的眸子里载满了怒火,在季泽问出那句话之后再也无法忍耐愤怒。
“既然出了车祸,那便去死好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季泽一步一步缓缓逼近秦未,黑框眼镜下的黑瞳冰冷而又冷冽得让人不敢直视,那一字一句残酷至极的话竟然是从季泽的口中说出来。
“我的生死,还由不得你来决定吧。”秦未冷笑了一声,淡淡耻笑的语气,一双溢满了怒火的眸子在黑夜里发亮地瞪着季泽。
“既然你还没死,那我来帮你一把吧。”季泽歪了歪头,轻声说着,阴影中的眼眸空洞而又晦涩不清,然后季泽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军刀。
将军刀的刀鞘扔在地上,刀刃在夜晚闪烁的阴冷的光似乎能生生刺痛人的双眼。
“季泽,你疯了吗!”秦未看着季泽站在自己面前拿着刀,瞪大眼大声地呵斥起来,季泽是疯了吗,大半夜的跑来就为了杀自己!
而且,季言一定也在这里看着,秦未皱着眉看向四周却看不到季言的身影。该死的,不管怎样季泽也是季言的弟弟,他如若真死了也无所谓,可是难道季泽还拼上命要去坐牢吗!
季言看着眼前的情景,浑身都在克制不住地发颤。喉咙干涩地似乎被什么死死扼住,一个字都无法吐出,但是季言的内心却歇斯底里地不断叫嚣着季泽的名字。
疯了,疯了,季泽绝对是疯了……
秦未的腿还绑着石膏身体无法移动,而季泽便拿着刀向秦未缓缓靠近,灯光下那张愈发清晰的脸上却是冰冷而又残忍,那双黑眸透不出一丝光亮。然后季泽猛地向秦未的身体扑了过去,秦未伸手立刻用力制止住了季泽的动作,紧紧抓住了季泽的手腕,刀刃与自己的胸膛就差那么几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