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阳也听出我略带凝重的声音,他没有再问下去,“我姐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的。”他把电话挂了。
没有了说话声,客厅里突然很寂静。刚才的气愤已经变成了伤感。这是萧瑶住进来后,我第一次在深夜独自一人呆在家里。我已经习惯了萧瑶的存在,一起做饭吃饭,然后去散步,看电视,洗过澡后上床温存。两人说些任何家庭都会讲的那些居家过日子的琐事。正是因为有了她,我原本孤寂的生活才变得充实温馨。
现在,她突然离开,让我心神不宁。虽然我很清楚一次这样没伤及到筋骨的小争吵不足以让我们分手,可心里还是很难受。
萧瑶前脚一迈出家门,我就赶紧换上鞋,拿上钥匙和手机追了出去,可是我还是晚了一步。等我一口气跑下四楼,萧瑶已经启动了汽车。“瑶瑶。”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我相信萧瑶听到了我的喊声,可汽车还是驶向小区门口。我徒劳地追出两步猛然站住。车子转过一个弯道,消失在黑暗中。
这一切来的都太突然,包括之前我俩的争吵。我被萧瑶的这些举动搞蒙了,除去生气还是生气。我真的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一句话不对就二话不说离家出走。
今天早上,她醒了却不想起床,也不让我下床,倚在我怀里说舍不得离开。我们相拥说着情话,一直在床上赖到临近中午,才不得不起来做饭。那温馨的场面让我想起“如胶似膝”这个词。可距她口口声声说一分钟都不愿与我离开的十几个小时后,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在愤怒中驾车而去。
愤懑失望中我进了家,一坐到沙发上,对萧瑶的担忧马上代替了心里的怨气。她在极度愤怒的情绪中开车是否安全?这么晚了,除去回家她还会去哪里过夜?
我马上就拨了她的手机,正如我预料的,铃声响了几遍,她也不接。我只好发了一条短信:媳妇注意安全,回去后记着报声平安。拼写“媳妇”两字时让我一阵心酸。
短信发出去如石沉大海,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回复。我估摸着萧瑶该到家里了,又拨通她的手机,依然是无人接听。她拒绝与我讲话。心里既惦记着她又有些不悦,无奈中我只好给赵丹阳去了电话。
此刻得知萧瑶平安到家,我稍稍放心了。已经是11点,我却没有一丝睡意,坐在沙发上,仔细地回想着今晚所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是我的那句话刺激了萧瑶,让她怒火中生,可之前又是什么事情引发了她的不快?夏静怡?按说萧瑶本来就知道我们是去见我的这个前任,她临走的时候还开玩笑说,“你作为我们家的一员出现她面前,会不会让她受刺激?”
可见,夏静怡不该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席间大家都有说有笑,起码表面上没有人讲过分的话。只有在周晓宇把过去的萧瑶比喻成 “小魔女”时,她才开始变得郁郁寡欢。
在座的都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我也相信当时的周晓宇并非是刻意要揭露萧瑶的过去。萧瑶为什么对这句话如此敏感?她能主动把她的过去告诉我,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放下了那段往事。
真想不明白萧瑶是怎么想的。现在,我更关心我们之间的矛盾该如何解决,她不愿理我,只能是我主动。我决定明天去找萧瑶谈谈,把她接回家。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洗漱,手机响了。电话竟然是刘雯阿姨的。我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安,该不是萧瑶在阿姨面前告我状吧。
“凡凡,今天你有空吗?”阿姨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的温和,“你萧叔叔想让你过来,谈谈你们合作编写课件的事。正好我买了一些羊排,中午一起吃饭。”
我暗喜。刘雯阿姨显然知道萧瑶与我闹别扭,她这是给我台阶下。“我今天没事,一会儿就过去。瑶瑶……”我想知道萧瑶是否还在生气。
电话那头马上传来阿姨的轻笑声,“她还睡着,你快过来吧。”
我没再多问就挂了电话。萧瑶有这样一位知书达理的后妈,真是她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一个小时后我敲响了萧瑶家的门。开门的是赵丹阳,他一见我就嬉笑着说道,“负荆请罪来啦。”
我白他一眼没搭理他的话,四处看看,萧瑶房间的门紧闭着。萧爸爸也不在。“我姐出去买虾,据说某人喜欢吃。我爸老朋友的儿子结婚,他去参加婚礼。”身后的赵丹阳及时解答了我的疑问。
我禁不住呵呵地笑着。我喜欢吃虾。看来经过一夜,萧瑶的火气也消了。
刘雯阿姨在厨房忙乎,见到我并没有问昨晚的事。不过,我还是主动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我都没搞明白是哪里惹了她。”
“瑶瑶的脾气是有些急躁。”阿姨一边切着菜一边说道,“我觉得她生气不全是因为你。她不愿意让别人提她的过去。她昨晚回来没有对我讲这些,只是问我是不是她的那些事情永远都抹不去了。我就想到了这一点。”她直起身子叹了口气,“把那个盆给我。”
这也正是我的猜测。上次是郝佳这次是夏静怡,萧瑶忌讳这俩人在我面前提她的过去。我把盆子递过去,“可是周总并没有说什么啊。”
“其实,我能理解她。这个孩子从小就很敏感。”阿姨接过我的话说道,“正是因为敏感,因为自卑,她才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她的暴脾气只是自卫的手段,她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就先发制人。”
萧瑶自卑?这一点我怎么没有察觉到。“瑶瑶妈妈去日本对她影响很深,她以为自己被抛弃了。”阿姨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之后她爸爸没有做通她思想工作,就让我带着阳阳住了进来,瑶瑶认为她的领地受到了侵犯,就越发变得暴躁。她同阳阳打架,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她的存在。
“无论是她抽烟喝酒还是逃学打架,都是一种极端的自我表现,就是为了要引起我们对她的关注。再加上,她认为她爸爸对她妈妈一味的忍让,才导致她妈妈无所顾忌的离开。这也让她得出一个负面的结论,对人不能太忍让温和,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她性格定型的关键阶段,自然对她日后的言行影响很大。”刘阿姨停顿住,随后又是一声叹息。
我越发疑惑,如果萧瑶为人处事的方式基于这种观念,那她的脾气估计难以改变。她之前对我还算是温柔,是不是是在刻意隐忍?
“你不用担心。我说的这些都是瑶瑶过去的想法。她已经变了很多。她能这么快地接受你,说明她很喜欢你也就更在意自己在你眼里的形象。”刘阿姨笑着说道,“你会慢慢了解她的性格,瑶瑶过去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记得那年在定西,我俩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样融洽,有什么事情她也不愿对我讲。每到我值夜班的时候,回来很晚。在那样一个小地方,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半夜回家,总是在医院门口等着我。见我出来她也不说话转身就走。我告诉她自己要注意安全,或者进医院里等。她不理我的茬儿,还是那样站在门口。是她让我感动了,她并非是表面那个冷漠暴躁的孩子。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矛盾……”说到这里刘阿姨突然停住。
我扭过脸一看,手里拎着两个购物袋的萧瑶正站在厨房门口。阿姨的话她多少听到了。我冲她笑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萧瑶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瑶瑶去陪着凡凡吃水果聊天,饭一会儿就好。”刘阿姨冲萧瑶使个眼色。
萧瑶紧抿着嘴角又瞟了我一眼,转身径直往她的小屋走去。我跟着她身后进了屋子。
她坐在床边低着头不吭声。“瑶瑶,还生气啊?”我站到她面前,把她的手握住,“昨天是我说错话了。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才……”
萧瑶没等我说完,就把头靠在我的身上,“你别说了,我知道是我的脾气太臭。其实我更多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没想到萧瑶能主动承认“错误”。她抬起头,让我坐到她的身边,“我是恼火夏静怡看我的那种蔑视眼神,在她眼里我配不上你。你妈妈也觉得我配不上你,才不喜欢我的。我不愿意让你因为我在别人面前感到难堪。我怕日子久了,你会烦我。”
因为听了刘阿姨的那番话,我大概也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瑶瑶,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否则我也不会喜欢你。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至于别人怎么看说什么都不能影响咱俩的感情。”我搂住她的肩头柔声说道。
此刻看着她又是愧疚又是委屈的样子,昨晚的怨气全都消了。“傻瓜,你是我捡到的一个宝贝,我怎么可能舍得不要你。以后生气了,你可以和我吵,哪怕是打我几下解解气,可不能再离家出走。你走了我又担心又伤心。怕你出事,又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没有给你家的感觉。”说到伤感处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乖乖地点点头,小心地看着我,“以后不会啦。” 她的声音很小,那样子真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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