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搂着柔软的抱枕坐在床沿,长长的、半湿的发在姐姐纤长白皙的指尖缠绕。
细微而轻柔的扯动, 是她睡前最后的摇篮曲。
她的眼睛亮了亮,“姐姐,你周末可以休息吗?”
温暖的指腹贴在她的发根。
“最近可能还要忙……不过,早上倒是应该能够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
夏修音专业课少了些, 但公司事情太多。
夏瑜知道姐姐已经在努力地陪伴她, 所以从来只是安静地等待姐姐。
等“叮叮咚咚”的信息提示音, 等每日的两通简短电话。
等入眠前发间穿梭的手指,等温柔的、落在她耳畔的“晚安”。
夏瑜揪了揪抱枕的小角,眼里的期待黯淡了些许, 她摇头,“姐姐早上多睡一会,这几天你都回来得好晚。”
而且,有些时候还要担心她,帮她吹头发。
就像现在这样。
夜色很沉,落地窗下的花园砖只亮了她房间这里的半扇灯光。
小喷泉溅着透明的水珠,砂壤上的蓍草叶尖垂落。
姐姐刚刚从书房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沐浴。
夏瑜拧着手指。
想让姐姐好好休息。
可更想和姐姐多亲近一下下。
她总是这样,只想着自己。
自私的小孩。
“阿瑜不想和姐姐一起吗?”
橘黄的壁灯烘出暖色的光晕,在女孩的睫毛下打出浅浅的阴影,纤细的手肘搂在抱枕。
有些落寞的样子。
夏修音神色微动。
她将吹风机收好,随后坐在了夏瑜身前。
她用额头轻轻抵了抵夏瑜,迫得夏瑜抬脸看她。
“想……”一览无余的渴盼与希冀,又被其他的情绪掩盖好。
“可是姐姐好辛苦,我想让姐姐多休息一会。”
夏瑜捏着手指,她知道姐姐是在意她,所以才忍着疲惫也要同她早起。
“明天……我自己出去跑步就好了。”
“姐姐不用担心。”
夏修音没有应声,她和女孩对视着。
纯色的眼瞳干净透亮,能够看清虹膜上的纹理,精巧均匀。
这样细致的观察,反而让她有些不确定女孩的眼睛漂亮到什么样子。
蓦然,或许是她眨眼的瞬间,女孩的嘴巴有些撑不住地瘪了瘪,眼睫也慌乱地颤动起来。
夏修音不着痕迹地在眼中带了点笑。
她蹭蹭女孩的鼻尖,轻声道:“是姐姐想要和阿瑜一起。”
夏修音的声音里带了点埋怨,“我都好久没有出去见见晨起的太阳了,阿瑜还要把姐姐往被窝里塞吗?”
“不……”夏瑜下意识去抓她的手指,认真问,“姐姐真的想早起外出吗?”
不是为了迁就她,担心她?
夏修音应:“这是一部分原因。”
“想陪阿瑜是另一部分。”
她笑起来,“姐姐是生意人。”
“最会精打细算了。”
夏瑜的眼里蒙了层水光,潋滟轻曳。
“嗯!”她握了握夏修音的手指。
久违的,夏修音懒散地倚在床边撑着下巴,听女孩读诗。
柔软黑亮的长发在她跪坐的脚边微微打卷,夏瑜捧着装帧有些古旧的书,神情恬静。
《葡萄牙的十四行诗》。
我背后正有个神秘的黑影在移动,而且一把揪住了我的发,往后拉。
还有一声吆喝。
“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猜!”
“死。”我答话。
听哪,那银铃似的回音。
夏瑜的指尖滑过书页。
她的发尾被姐姐托在掌中把玩。
“不是死,是爱。”
夏修音略略低哑的声音传来。
夏瑜的手指蜷了蜷。
夏修音沐浴后,在落地窗旁站了站。
穹顶之下,墨蓝的幕布闪烁着星子。
玩风牵了牵树梢,落叶在地面打着旋儿。
女孩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目尽皆为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夜色。
夏修音顿生躁郁。
她像是一刻都忍不了,连睡衣都没有整理好,就这样乱糟糟地出了门。
夏修音站在夏瑜房前,正打算推门而入时,她看到了悬挂在门把手的木牌。
阿瑜
这样的木牌,她的门上也有一块。
她后退几步。
两块木牌被容纳进了同一个视野。
阿瑜
修音
夏修音仿佛能看见女孩认真捧着木块进行雕刻的样子。
细小的汗珠或许会沿着花苞似的面颊滚落,沁入木纹。
她的手指一定仔细地摸过木牌的每一寸角落,用砂纸妥帖地打磨光滑。
夏修音轻轻“啧”了一声。
无名火燎着的内心如同被水缓慢地润过,她平静下来,颇有兴致地将木牌放在手中摩挲。
女孩什么时候做的?
她怎么老是趁她不知道的时候做这种让她无法抗拒的事情?
夏修音把阿瑜挂在她的门上,两块木牌轻荡着磕碰在一起,顶端拴着的红绳纠缠拧结。
她拿了手机拍了几张照,终于满意,将一切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夏修音轻轻推开门。
女孩对她不设防,只要她在家里,夏瑜便不会上锁。
她来至床边。
夏瑜离了她,睡姿便异常规矩。
双目安静阖着,长睫毛垂在眼睑,柔软嫩红的唇微抿。
女孩的手放置于身侧,搭在被上,纤细的手指自然并拢。
睡得很乖。
但她睡得不是很好。
夏瑜的眉轻皱着,好像在烦恼为什么睡梦里也要有不开心的事情。
夏修音抬起指尖在女孩的眉心抚了抚,精致干净的眉舒展开。
真好哄。
她唇角翘了翘。
这样看了一会,夏修音的心脏酸软,烫得发胀。
白皙的、柔嫩的、含苞待放的女孩,在她的面前。
只要她想,她就能听到藏了渴慕的轻唤。
夏修音放轻脚步转身——
“姐姐……”
娇娇的,小小的声响。
她险些以为是幻听。
细白的手指从床边一寸寸挪移,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她的尾指。
奇异的触感经由皮肤攀爬,敲在她的大脑皮层。
“姐姐。”声音大了些。
夏修音看向女孩。
夏瑜勾着她的手指慢慢朝自己的方向牵,眼睛泛着些朦胧的潮气,惺忪可爱。
“姐姐。”她又唤,好像失语,只会重复这一句。
小黏糕终于舍得开口说些别的。
“晚安吻……”
夏修音被她牵在了身前。
可她还是不肯放开,似乎是愿望没有被满足,所以要握着筹码。
她攥着她。
“嗯?”夏修音喉间发痒。
“姐姐今天不亲亲我吗?”她可怜巴巴地晃晃夏修音的手指。
委屈坏了。
夏修音凑近她,看着女孩的耳朵红透了,可她忍着羞,依然期待地瞧着她。
“姐姐……”她催促。
夏修音吻在她的眉心。
夏瑜的眼睛一眨不眨。
直到夏修音往后撤了撤身子,她才阖了眼,又睁开。
“阿瑜,晚安。”
夏瑜有些不舍道,“姐姐,晚安。”
晚安吻之后,就是要离开的。
她看着夏修音起身,腰间的束带没有对称系好。
姐姐掩上门。
她重新堕入梦境,只是这次不是深海,而是蓬松甜美的云端。
段景希陷入了深深的挫败之中。
他放不下身段去和一个低年级的学妹讨要联系方式,知道夏瑜也成功进了数竞复赛,他暗暗庆幸过一阵。
因为这样就意味着,他和夏瑜能够有很大的交集。
只是,这些喜悦在看到夏瑜的初赛成绩时尽数酿成了不敢置信。
其后,这样的不敢置信贯穿了数竞以及其他各类竞赛始终。
夏瑜是天生的竞赛狂人。
她居然要命地报了所有能报的竞赛!
而且,每一门竞赛的成绩都是旁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段景希头一次知道追逐一个人的脚步会这么累。
而他和夏瑜的所有交流几乎都是围绕试题展开,夏瑜甚至都还不知道他在追逐着她。
更难过的是,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急需解题思路,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夏瑜请教。
段景希悲观地认为自己只剩下一张脸了。
后来,他发现这张脸也未曾派上用场。
他在夏瑜面前一无是处。
数竞联赛结束后,是一个小长假,附中下午四点多放学。
段景希走在路上还在推算数竞最后一题的答案,越算越心惊。
恰时,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撞入视野。
“夏瑜——”他快走两步。
“段景希,你好。”夏瑜微微仰着头看他。
段景希被这样注视着,方才的思绪一下便揉碎了。
“你……你好。”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数竞最后一题,答案有没有根号?”段景希把思路拽回来,捏了把汗。
“嗯……”夏瑜点头,“有的。”
段景希掐了掐手心,别让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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