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二百五 (宅鲸)

几乎是立刻，金发青年的表情一变，艾塔隆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和他对比，米那托确实是在意志交锋中占据了下风，并不是他毅力不够，而是他经历过的事情，和天使之王相比，不过沧海一粒。
艾塔隆温和地看着我：“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情的公平。”
他的意思是说，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究竟是他还是米那托，这中间的可能性是绝对的一直，是受到命运之河的保障的。
我却勃然大怒：“谁问你这些了？”
艾塔隆表情僵了一瞬，这是他与我重逢后，第一次露出的愕然之色。我再接再厉地和他说：“我决定了，我不会再当创世之神了——我会把神格交给国王陛下，转交职责，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我们两个将会是平等的，给我时间……我会像是了解米那托一样的，愿意了解你。”
随着我的长篇大论，艾塔隆的表情也渐渐恢复平静，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你这么说，米那托会吃醋的。”
我认认真真地回答：“为啥一定要分开来看？你们在我眼中，本质上都是一个人啊。”
“既然是同一个人，那么，我留下来，和米那托留下来，究竟有什么差别。”我的反应似乎让艾塔隆觉得很有趣，他忍不住大笑起来，表情看上去十分快活，“你又何必此刻在这里和我谈判？”
“你觉得这是谈判？”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微妙。
“是啊，可惜你失败了……你给出来的条件，我并不感兴趣。你有没有感觉到失望，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吗？需要用魔王之瞳注视我吗？”
看就看，谁怕谁啊！
我睁开魔王之瞳，艾塔隆的人类表象瞬间崩溃，露出了背展三对长长的羽翼的天使形态，他双手交叠在胸口，脸上绘制着妖娆的纹路，神色柔和，一如当年他从人类晋升成为天使的那一天。紧接着，这天使的外表也开始扭曲，分离，时光开始被回溯，思想开始被分析……无数异样的光辉陨落一地，我闭上眼睛，难受到只想再大哭一场。
一口气读取了艾塔隆的太多想法和思维，一时之间，我甚至有些难以分辨，自己到底是谁。
——国王陛下猜对了一件事情，艾塔隆的反叛，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但时间太过漫长，真凶已经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
——但另一件事情，国王陛下却也猜错了。
国王从自身出发，却忘了我和艾塔隆的特殊之处。
长生种和长生种的爱情和人类爱情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时间。如果说人类的热恋最多维持两三年，能相守一生就已经是值得羡慕的爱情了。但对于长生种而言，尤其是我——我的时间维度是按照亿万年来算的。
如果是，能喜欢一个人百年，对于人类就是让人震惊的伟大。
替换成永恒的神明，那么，究竟要多少年才可以成就这份伟大。
艾塔隆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对人类仁慈悲悯。或者说，我把太多人类所认为的美好的品格强加在艾塔隆身上，因为我这样的想法，他才选择看起来像是那样的人。
而当年刀剑相向，固然有一部分对人类的怜悯之情，却是一种深深根植于内心的恐惧——我创造世界，是因为我喜欢热闹，喜欢这些生灵。但与此同时，当这个世界开始下滑时，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毁掉它。
就像是一个小孩，把旧玩具换成新的一样的举动。
但与此同时，围观了这一切的艾塔隆，也有此生出了深深的迷惑——对于我而言，对艾塔隆的喜爱，和对于世界的喜爱，到底有什么差别呢？
对于创造万事万物的神明而言，他的价值又在何方呢？再如何服从，如何崇爱，但只需要我想，我就可以随时制造出一个新的“恋人”。艾塔隆的疑惑和动摇，也正是发酵于此。
也许一开始只是一点想法，就随即被艾塔隆压了下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疑惑越来越深，到了不得不去正视的程度，但与此同时，艾塔隆也感到十分的惶恐——有着这样想法的他，是不是也会被归属到“坏掉的玩具”的类别里。
在这种情绪的折磨下，艾塔隆绷紧的神经，终于在某一天，崩掉了。
然后，就发生了反叛之事。
在叛变时，艾塔隆有过犹豫，有过痛苦，有过动摇。
但现在，我只看见他的内心一片平静。
艾塔隆毕竟不是真正的天使，人类的太多习惯和思想模式影响着他。他的行为不是一个天使应该做的，却是一个人类应该做的。甚至，可以说，我现在和米那托之间的平静，是因为我和他之间在一起太短了。
——如果够长的话，这样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再发生。
时间真是一个令人着魔的东西。
我叹了一口气，心念一动，魔王的镰刀就被握在了我手里。我只觉得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只有打了吗？”
“纠缠了这么久了，总该有个结局了吧。”艾塔隆平和地回答。
好吧，我总算明白了，我父亲为什么会舍弃神明的身份，而自己降格成一个人类了——当年，我选择了一个与之相反的行为，我把艾塔隆提升成了天使。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你可以接受他的一切，就可以完美无缺的。
我深吸一口气，一镰刀砸在了水晶麋鹿身上：“我最亲爱的爱神，你到底打算看热闹到什么时候？”水晶麋鹿被我一镰刀砸破，碎了一地，然后，妮妮的身影却慢慢地显露出来。
没错，就是米那托的伙伴之一，掌握着丰饶之瓶的，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女人妮妮。
妮妮：“喂喂，你心底想的，我可都知道啊喂！敢这么说我，我不帮你了！”

　　☆、第56章 终章 ·时间的尽头（3）

艾塔隆也愕然了，也许在绝对实力上，他确实能在众神之间占据一席之地，但是若说起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他还是和其他神明有着难以弥补的天堑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我黑着脸问。
“没有，你们快打吧。”
“……妮妮！”
“好吧，我就实话实说吧。”妮妮从瓶子里掏出一本书给我们看，“总而言之，我也是一个同人女，和海伦一样，在画本子写本子。海伦喜欢写勇者和他们的部下和魔王和他们的部下——这四个名称你们可以随便搭配——我比较专一，我只画光明神和天使之王之间的爱恨情仇。”
“虽然因为污蔑神明遭遇了教会的封杀，但是我还是有一批忠诚的读者的！而现在，故事终于迎来了结尾——”妮妮洗了洗鼻子，就像是她被感动了一样，“渲染了那么久的最终之战，如果随意糊弄过去的，我会被读者投诉的。”
喂喂，你被读者投诉，关我们什么事情啊！
我面无表情把妮妮揣进了空间魔法里。艾塔隆似乎也被之前的事情雷的不清，有些受不了真实的自己成为别人的茶余饭后的娱乐——在羞涩这一点上，他和米那托挺像的。
“铛！”圣天使之剑和魔王的镰刀发生撞击，余波直接把这个房间碾成了粉末。我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果然这些东西不是艾塔隆所有的，他就不心疼么？
这样下去，我们两个战斗的余波大概就会把整个萨恩城都毁掉吧。
这样一想，我双翼一动，直接转移到了天空高达数千米的高空，艾塔隆紧随其后，三对翅膀驾驭着长风，几乎是片刻，我和他已经对峙了十几招，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
而无论是我，还是他，心底都很清楚，这样的战斗只是热身而已。打上几百年，也不会分出一个胜负出来的。
突然，艾塔隆身前出现了一个破绽，这种幼稚的错误实在不像是他会犯的。但就在我分心的这一瞬间，艾塔隆突然施展了强大的圣光法术，同时，手中的剑也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出现在我身前。
如果是人类的话，大概这一招就足以结束整个战斗了。
遗憾的是，我不是人，和人类相似的，大概只有这一张皮而已。
魔王之翼打开，我的位置瞬间移动，艾塔隆的攻击全部扑了一个空。
没错，为什么所有的勇者都要和我在万魔殿决战？就是因为万魔殿没法直接传送，就算是我，想要在万魔殿里进行空间移动，也是需要一个将近两分钟的静止——用来改变万魔殿静止空间移动的魔法阵的。
平时当然无所谓，我又不是浪费不起那两分钟，但如果是在分秒必争的战斗中，却没有人会给我这两分钟的静止的。
但如果把战斗的场面放在自由的空间里，再加上能够随时洞察敌情的魔王之眼，可以说，我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上。
“放弃吧，你是赢不了我的。”我悬空在天与地之间，周身是星辰和云雾，这样地对艾塔隆说。
艾塔隆挑了挑眉：“真是傲慢啊，吾主。”
“这并不是傲慢。”我平静地回答他，“傲慢是人类只过于高看自己的情况，但我并没有高看自己——我只是在说一个正常的情况而已。就想你们总说我蠢，所谓蠢和聪明的区别，是在于谁可以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并且活得更滋润……但老实说，无论我性格如何，世界对我都没什么差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