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因为钟磐寂的默默保护让他承担了多大的风险,假如让林城知道自己没有喝下那些汤药,钟磐寂就算是不死,也要终生成为废人,更不要说为惨死的宗族报仇!而从前的自己却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被保护的是钟磐寂,对冒着更大的风险在保护这自己的钟磐寂熟视无睹,沉浸在自己身为“保护者”的快感里,盲目的享受着钟磐寂的用双手小心翼翼将捧起他的光环,却没有看见他的举步维艰,忽视了他的进退维谷!
或许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切,所以他心中早就不恨钟磐寂了,所以他入魔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使用灵力,所以他再见到钟磐寂之后没有觉得憎恨而是惶恐——其实他只是在逃避,逃避承认事实,逃避交出头上“善良”的王冠,逃避自己可能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他能够看出自己不是林城亲生的,能看出钟磐寂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混蛋,却看不出自己是个自欺欺人的傻瓜。果然,这就是传说中江山如画皮,人生如梦遗,每一个人艰不拆的天才背后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想到这里,林晨初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搞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瘆坏了蹲在地下观察了他半天的人。事实上,任谁看家一个倒挂在天花板上,一会儿哭丧着脸,一会儿有笑出来的家伙,都瘆的慌……
“喂,你没事儿吧……哎!林晨初,我跟你说话呢!”
直到此时林晨初才感觉到这个屋子之内关着的不只是他一个人,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就着大头朝下的姿势看去,只见黑乎乎的屋子内似乎蜷缩着一团人影,皮头散发,一身长及地的女装,地囚牢内一直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意,那人影似乎也感觉到了林晨初再看她,猛然一抬头,正露出了一张惨白诡笑的僵硬鬼脸!
林晨初被吓得两腿一哆嗦,一个倒栽葱就跌了过去,鬼影一下,连忙伸手去接,只听“普通”一声,林晨初与鬼影两头相撞,修真者坚硬的脑门顶在了面具上,面具“嘎达”一声,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与世长辞……林晨初只觉得上牙磕下牙,顶的脑门生疼,却冷不丁的听鬼影呻-吟着叹道:“好体位啊……磕的真*……”
林晨初猛然一睁眼睛坐了起来,身下人痛苦的哼了一声,借着微弱的灵火,宿花影那张万年欠扁的俊脸果然铁青的抵在自己小腿上。
“果然是你丫,我就说世界上除了你找不出这么不着调的人……”
“废话,要是一个比你见过所有女人都好看的男人活生生的在你眼前,你能着调么?”
林晨初一想也是,要是人妖站在他眼前他还指不定怎么样呢,随即他立即反应过来他貌似把自己跟人妖混为一谈了,站起来的时候报复性的踢了宿花影一脚,空招无妄之灾的某人假了吧唧的惨叫一声,打了个滚坐了起来。
林晨初理了理衣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跟你老爹玩捉迷藏去了么?藏在这里也藏得忒死了点,不怕等你出去让他活剥一层皮?”
宿花影在地上左右摸索着,不知在何处竟然掀起了一块暗板:“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钟磐寂让我来接你,咱们边走边说。”
此时此刻钟磐寂对于林晨初无异于一支强心针,两人没有做更多的停留,迅速跳入了地道,神不知鬼不觉的向外进发。地道之内不算狭窄,内部石壁非常整齐贯长,看得出这时一个土灵力惊人的修真者特意计算过后所为,而这样的人选除了宿花影不做二选。
宿花影的灵力竟然也出奇的十分精纯,并且每股灵力之中都含着一股让林晨初捉摸不透的奇特力量。两人速度都并不弱,在地底犹如两枚导弹般飞窜,竟然也能平稳的互相交谈。原来在钟磐寂在入境之前就知道宿花影伪装成了边缘人,这才一直不着急离开人间界。
直到此时,林晨初才知道自己竟在极南之地吹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箫(字面意思),同时远在凌国的空间法门也像是慢腾腾的小姑娘一样向南方移动,直接将无时无刻不想进入她的那群修真者引到了晟国。不得已,钟磐寂只能隐藏在凡人之中,在取得与宿花影的联系之后,才通过“臭仙姑”的嘴透露出林晨初的方位大概。而更让林晨初颇为惊奇的是,钟磐寂这黑货竟然在入境之前就知道宿花影这次的隐藏身份和任务!
“这么说,你是为了清除门派之内的异己才装成这样的?”林晨初侧头看着虎背熊腰女装样的宿花影,满脸的鄙视。
宿花影倒是显得格外自得:“不能说是清除异己,只能说是清理门户。钟磐寂告诉过我他与我们门派中的一个人有仇,他这样做的原因就是提醒我们,如果我们不自己将他处理掉,他会亲自动手。我相信钟磐寂绝对有揪出那个人的能力,届时若是魔道两届知道了我岐山派出了屠杀隐世五门的人,事情就有些棘手了,还不如趁此机会尽早自己处理掉。”
“重点不在清除异己上,而是在你一身女装上!”林晨初瞪着死鱼眼道:“……你小子趁这段时间没少进女澡堂女厕所吧,我听说玉绫罗也来了,你没死皮赖脸的跟人家蹭一个被窝?”
“……”
林晨初看着宿花影赤诚的眼光,知道自己至少猜对了一半不说进没进女厕所,跟女神挤被窝的事儿他绝对做了。但见宿花影一脸的心事重重,林晨初也没好意思继续揭他短,只道:“你刚才说的那些钟磐寂应该会想到吧,我想他总不会把你们往火坑里推。”
宿花影道:“恕我直言,小晨。”他展了展额头上的汗,继续说:“这世界上能让钟磐寂三思而后行的,除了他的那些仇人,就只有你林晨初一个。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凭他……”
林晨初道:“睚眦必报。”
“……凭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却不准备自己动手,但绝对与你脱不开干系。”
林晨初叹了口气,难怪钟磐寂会和在过去一年整日与宿花影厮混在一起,这厮看着大条,实际上比谁都要敏锐。林晨初眼看话题越来越往不好的地方扯去,连忙转移话题:“额,对了,你入境之前也不过是元婴期刚过个头,怎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竟然窜至了分神期,而且你那一身的灵力着实古怪——难道你这三个月装成女人去喜欢女人,对境界有所领悟,所以突破了?”
宿花影汗:“如果这种方法用在我身上不太合适,但是应该可以解释为什么你和钟磐寂跟怪物一样又进阶了。事实上我的一年前就已经踏入了分神期,但是因为我是两个修真者结合生出的‘纯子’,与生俱来的先天灵力就达到了筑基期。在我三岁的时候门派内因我而发生了一场暗杀,我母亲为了救我而死,自此之后老头子便把我属于先天灵力的那部分封印在灵器之内纹在手上。这样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岐山派的废物少主,另一个是修真界不出世的边缘人。”
猛然意识到自己貌似无心之失扯出了一个非常伤人的话题,但宿花影过于坦然的讲述实在让他无从道歉,只能尴尬道:“我很抱歉……不过你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宿花影低头跑路装作没听见。
林晨初无语,一人分饰两角,宿花影也不怕精神分裂。说实话,这个偶尔毒舌但敏锐可靠的宿花影让人有些心疼,如果一定要说,他还是更加喜欢那个带些神经质的好色少主,但有些事情不是单方面期待就能决定的。假如宿花影的母亲没有为了救他而死,他如今的模样可能真的是他所扮演的那个不省心的花花大少吧。
宿花影没有注意到到林晨初有些低落的眼神,只是自顾自说着:“不过这只是一方面,这个东帝秘境本身也很古怪。我的先天灵力到了这里之后竟然稳定不少,刚进入秘境还是元婴期后阶的清松月在找回灵力之后莫名就变成了大乘期,而原本是渡劫期的乔瑜却降到了大乘,不过当然,他们谁都没有你忽然从魔修变成道修离奇。”
林晨初干咳一声,他自然不会轻易满足宿花影的好奇心,只是让他觉得不妙的是季望南所说的秘境之内的“平衡”——钟磐寂的一番杀戮显然已经破坏了平衡,看来秘境之内至少又要多出三个渡劫期了……
他正想着,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抬头一看,头顶竟是一轮明亮圆润的玉色圆月,而月亮边则是一个门形橘色巨洞,一个身材修长的面具女正站在山顶月亮下观望大门,见林晨初出现欣喜的朝他挥了挥手,不必多言,这人就是等候多时的钟磐寂。
林晨初与宿花影飞快飞至钟磐寂身边,短短四十九天,钟磐寂竟然又削瘦了一大圈,只是眼睛却越发明亮,活似辟谷悟道的狂热佛教徒。只是显然钟磐寂比佛教徒更理解什么叫做“食色性也”,见到林晨初出现,他也似乎觉得饿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大包子啃着,两个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好似土拨鼠。
钟磐寂保持着很萌的吃相,口齿却依旧十分清晰:“小晨,真的到了元婴期了?看来收获不小啊……好了,我们走吧……”
林晨初一愣:“走?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