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的视线在童彤身上打转,对上及涯凶狠的瞪视,贾斯文邪邪一笑,快追着苏岩跳上了演武台。
“开盘了开盘了!买定离手——”场下的观众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来,登时沸腾起来。
那些平日里自诩正派人士装得道貌岸然的家伙们竟是胆大包天,不再缩在角落里偷偷摆庄,而是光明正大地切下盘口,聚众赌博了——也难为叶知秋没有大雷霆将他们赶出会场,竟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说不定这些开盘的人就是这女人安插的,借机大捞一笔……没有好处的事,她才不会干呢!
祝立刚忿忿不平地想着,却还是忍不住招来一个弟子,在他耳边吩咐:“去,压五百块上品灵石赌那小白脸赢!”
那绿翎弟子强忍着揉一揉被门主的大嗓门震得快要失聪的耳廓,小心地询问:“弟子愚钝,请门主明示……”
——那小白脸是谁啊!你没看见那两个都是小白脸啊!那小脸不知道比你白净多少倍啊!你不说清楚劳资怎么知道啊!劳资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还有,门主你多久没有刷牙了啊!
“蠢货!当然是苏岩了!”祝立刚不耐烦地赏了那弟子一个巴掌,打得他一个趔趄,忙不迭点头哈腰地去了。
——叶知秋那女人调=教出来的弟子怎么可能会输?
虽然对叶掌门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讨厌,但在祝门主心里却对她的实力深信不疑,也许这就是中年男人复杂纠葛的奇特心理吧……
悄悄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美人师父,秦子期揣着两只乾坤袋谨慎地摸到庄家边上,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一百五十块上品灵石,压苏岩胜,另一份二十块上品灵石也压苏岩胜。”
——大师兄是出了名的高富帅,这也就算了,为什么小师妹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上品灵石!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太伤自尊了……
攥着童彤之前拜托他的一百五十块上品灵石,秦子期装作看不见庄家疑惑的眼神,在心中默默流泪着。
在台下押注愈演愈烈之时,台上的两人已经开始了气势的交锋。
签了生死契,也不待裁判废话,贾斯文已经亮出了自己惯爱的雪狼吼,银亮的刀尖遥遥指向苏岩,张狂地笑道:“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还有什么遗言,一并说了吧!”
苏岩冷冷一笑,长虹抖了一个凌厉的剑花,看向对方的眼神冷漠无情,仿佛在看一具尸体:“呵。”
——狂妄。
笑声未落,对方已是袭将过来。
“报——”皮草短打的弟子不顾脸上的血污,跌跌撞撞地奔进内堂,就连端爱逾生命的羽翎都不顾了,“报告长老,大批魔门弟子围拢上来,已经将外围弟子屠戮殆尽!”
“报、报……”土黄色道袍的小弟子挣扎着放出了最后一张符箓,却还是被身后的黑衣人一刀劈在背脊,结果了性命,甚至来不及送出警讯。
“邱、邱师姐……魔门入侵!”几个身着白纱裙的女弟子匆忙启动了阵法,对着阵中的女子呼救道。
“阿弥陀佛……摆阵!”天音寺的方丈手中的念珠仍是不紧不慢地滚动着,心头的不安却犹如乌云压顶,沉沉地缓不过气儿来。
就在崇华派的演武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时,魔门的先锋队已经趁虚而入,悄然侵略了防守空虚的各大门派。
而正关注着比赛情况的诸人却是谁都没有预料到,一场灾难正在慢慢席卷整个修真界……
71厦将倾
“拿开你的脏手!本少爷自己会走啦!”许久不曾与大家见面的叮少一出场便不改炸毛本色,冲着身后推推搡搡的男子咆哮道——衬着那略显苍白的小脸,看在人眼里像极了被拔了爪牙却依旧龇牙咧嘴逞凶斗狠的小老虎。
“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横什么横!信不信老子砍了你?”那奉命押解的小卒黑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作势要抽他,却被另一个同伴拦住了。
“行了行了,别跟他废话,上头只是吩咐咱好生看管,可没让你动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可担待的起?”
自己这个搭档讲义气又勇猛,就是有一点不好——遇事不过脑子,冲动鲁莽,容易坏事。因为这一点,不知道被上头教训过多少次,却总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让他看着着急,却无从劝起。
别看这个脾气暴躁的小白脸修为低微,那身行头却不是普通修士置办得起的,看着来头可不小……魔道之争,他们这种小喽啰不过是底层的炮灰,犯不着去惹事,安心做好上头交待的任务也就行了,没得吃力不讨好。
这样想着,他对待丁叮的态度也越温和起来,只是在押解一事上仍旧警惕万分,并不给他可乘之机。
——喵了个咪的!老虎不威都当本少爷是病猫?走着瞧吧!等本少爷逮着机会,定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好叫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丁叮不情不愿地跟着全副武装的一队黑甲士兵往前走着,在心中恨恨地想道:这群杀千刀的魔崽子,掳来他们两人后却不闻不问就丢在一旁,算什么意思嘛!美人师父也真是的,怎么到现在还不派人来……
担心地看了一眼被另一队人押解的何辜——没有束缚手脚更没有推搡胁迫,身边还跟着两个美其名曰“伺候与保护”的娇俏丫鬟,不像是被绑票倒像是被请去做客——这明显的差别待遇却并没有让丁叮感到一星半点的羡慕眼红,反而滋生出了无尽的忧虑:一般来说,这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就意味着师姐被某位高层看上了要抓回去做压寨夫人的节奏啊!
事有反常即为妖,古人诚不我欺……敢抢本少爷的人真是好大的狗胆!
等美人师父来救援,一定要叫她把这些不自量力的癞蛤蟆剁成渣渣!哼!
而不紧不慢跟着队伍行进着,全然没有阶下囚模样的何辜面上看着淡然,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这几日接二连三生的场景,越是想越是一头雾水,只觉得陷入了阴谋的泥沼,却挣扎不出来。
——自深渊秘境回来后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接受已经成为崇华叛徒的现实,然而却无力改变什么,在对方绝对的武力制约下,每日里除了安慰丁叮也给自己暗示外,便只能默默祈祷早日被师门营救。
直到那个银女子攥着自己颈间从小佩戴的玉珏,斩钉截铁地肯定:“唔……虽然凤引玉只亮了一半,不过的确是有反应……你就是我的女儿没错。”
她定定地打量了自己半晌,眉头轻轻蹙起,一举一动却透着无比动人的娇媚:“我叫冷嫣,你叫冷情,你要继承你外公的遗志,统一魔道,对抗玄门……懂么?”
她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找到亲生孩儿的温情,就连眸子也是欺霜赛雪的冰冷,几乎要让人怀疑她说的一切——事实上,自己也的确不相信她的话。
女儿?
哈,这世上除了自己和师父以外,怕是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崇华派芳名远播的何辜,修真界最温柔美丽仙子榜前十位的何仙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全靠这枚从小带到大的青木苍龙佩,掩住了他本身的气息——师父说,隐藏身份是为了躲避仇家,待他细问,却又怎么都不肯透露了,感念师父的养育之恩,他也从未想过拨乱反正——至今,这个秘密就连他倾慕的丁叮也不曾知晓。
所以,自己绝不可能是这个女子所说的“失散多年的女儿”。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么?
既然她仅凭着一块玉珏便武断相信,那他不妨将错就错,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躲过魔爪,逃出生天!
这自称冷嫣的银女子待人十分冷淡,就连他这个“亲生孩儿”也不见和颜悦色,好似冰雕成的人没有感情——既没有要求他改口叫娘,也没有与他闲话过去,修复多年记忆的打算——他也落得清闲,有时间去思考这一连串的事件。
从深渊秘境被人盯上算起,魔门该是早就策划了这一场行动,要抓到这个女子口中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千算万算却搞错了对象,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但教他隐隐不安的是,总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一切……希望一切只是多想了吧!
前番似乎听着冷嫣与那魔门的宗主商讨些什么,这几日便离了大部队,被押解往魔门后方的大本营,趁这两个高手都不在的当口,总要找个机会脱身才是!
打定主意,何辜给了不远处丁叮一个安抚的眼神,心中兀自盘算起来。
崇华派。
叶知秋端着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宗师架子,只是扫了两眼在及涯背上昏睡的童彤,确定她无甚大碍,不久便会醒来,遂又将视线回到了爱徒苏岩身上。
细如白瓷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眼中含着笃定的笑意:结婴之后,岩儿的剑道也提高不少……这冰焰岛的杀星倒也是个棘手人物,真难为烈老头下了血本去培养这棵苗子……可惜,如今却是要折在岩儿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