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目光一掠,见几道身影赶来,其中有凌云和君震两人,他虽不认得凌云,却也知道他是这一行人中发号施令的,脚下更不敢停,只管往前飞驰。
不知逃了多久,他一颗心总是提着,不禁气喘吁吁,待再留意,身后静悄悄的,没了打杀声,也没了人追赶。
他还来不及松口气,背上的人一声低吟,吐出几口血来。这吓的他冷汗直冒,脚步更快了:“清酒姑娘,你撑住,我们来之前,莫问姑娘来信了,她不日便到。莫问姑娘医术通神,她一定能治好你的,一定能!”
清酒抓住他胳膊,声音像是咬着牙用力发出的:“阳春,我托你三件事……”
阳春听她这话颇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更加慌乱,说道:“不成,不成啊!清酒姑娘,小弟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事还是你身体好后,亲自去做!”
清酒又咳嗽了两声,嘴边溢出的血液殷红,她阖上眼,虚弱的说道:“我求你……”
阳春喉头哽住,张了张口,半晌只能应出个:“嗯。”
清酒缓了两口气,说道:“第一件,将这两仪剑交还给无为宫,让他们向一叶道人带一句话,‘学生无德,有负厚望’”
阳春喉头艰涩,道:“好。”
“第二件。”清酒摸向腰间玉箫,滑了两次手,方才取下:“将这玉箫交给宫商……”
阳春等了半晌,没听到第三件,清酒声气越发微弱,他急道:“还有呢?”
“还有……”清酒要待取上生,手中无力,眼中望去,只见这世间白茫茫一片,她怔然半晌,说道:“鱼儿,鱼儿……让鱼儿回九霄山庄……”
阳春道:“好……”
话音未落,清酒双手无力垂落,玉箫从她手中落下,落在雪地中。
阳春停了下来,唤道:“清酒姑娘……”
不见回应,脖子上沾染的一片血迹都已冷透了,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清酒姑娘!”
方欲回头,忽听得峥的一声响,脑海中一痛,脚
下一个趔趄,直直栽倒,倒下去时,模模糊糊看到林中有个人影,还未辨清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人叫醒的。
还未睁眼便被人可劲的摇晃,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他茫茫然睁眼,看清身前的人,懵然道:“齐大哥……”
“醒了。”
阳春愣了片刻,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像身上着了火一般蹦跳起来,四下里一望,满头满脸的冷汗:“清酒姑娘呢?清酒姑娘呢!”
齐天柱手里拿着那把两仪剑。鱼儿便站在一旁,手里握着那只沾了血的玉箫:“我们到的时候,这里只有你。”
阳春回想起昏迷前一刻的事,如遭雷击,跪坐在地上,好半晌回过劲来,垂着雪地,张口怒骂:“这帮没人性的狗贼,连清酒姑娘的尸身都不愿放过,好歹毒,你们好歹毒啊!”
鱼儿朝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调整了呼吸,仍止不住声音发颤:“阳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阳春正沉浸在自己悲愤之中,哪里注意到鱼儿异状,他爬过去抱住鱼儿和齐天柱的大腿,涕泗横流,哭道:“齐大哥,鱼儿姑娘,小弟对不住你们啊!”
鱼儿咬着的下唇几欲见血,身子摇晃着便要跌倒。她身侧一人连忙扶住,担忧道:“少庄主。”
宫商抱着瑶琴‘裂石’,他心中虽急,语气依然温和:“阳春,你先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清。”
阳春抽抽噎噎,将如何救出清酒,清酒如何重伤,如何奔逃至此,如何遭人偷袭,晕了过去,简略告知。
鱼儿目光远眺,这来去只有一条路,两边是雪林,来路他们没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去路有烟雨楼的人拦住,再就是两侧雪林……
鱼儿望到一处,神色一凝,慌忙走去,步子凌乱。
路边积雪之上有两三点鲜红,往前走两步到雪林之中,前边细碎的落了些血迹,如散在雪中的血红浆果。
鱼儿整个身子如坠在冰窖中,感觉迟钝,但脑子却格外清晰。她足尖一点,朝着血迹追去,阳春连滚带爬,连忙跟着一块去了,齐天柱和两大山庄的人见状,也跟了过去。
宫商没有带着七弦宫的人跟着,而是前去帮协烟雨楼。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飘飘扬扬的又下起了雪,寒风一吹,呜呜咽咽的。
越过雪林,穿过原野,灰濛濛的一片世界。鱼儿停在江前,望着浩浩江水,天地一色,格外凄凉。
鱼儿四处望了一望,附近别说船家,连半个人烟也没有,血迹在此处便断了,这寥寥线索也就此没了。
鱼儿在原地站了半晌,大雪立刻便落了她一身。便是有血迹,此刻也大概被大雪掩埋了。
这雪落了一冬,将整个大地都盖住了,盖住了屋舍,盖住了密林,盖住了江湖,唯独盖不住人的悲欢离合。
鱼儿冲着江喊道:“清酒!”
声音在江面上远远传开去,无人应和,如悲鸿孤鸣。
鱼儿身子一晃,心火灼烧,呕出一口血来,两眼发黑,向前倒去。
两大山庄的人大惊:“少庄主!”
“三小姐!”
齐天柱眼明手快将人接在怀里,焦急唤道:“丫头!”
如鱼化龙(一)
鱼儿再醒来已是七日后, 当所有的记忆还未归拢来, 她一睁眼, 望着虚无的空中,茫然若失。
屋外响起交谈的声音。“鱼儿如何了?”
“已经请了城中的大夫看过, 说是忧极哀极,火热亢盛,伤了五腑,开的药也喂下去了,但人一直没醒。丫头一直最爱黏着清酒, 清酒这事对她, 唉……”齐天柱一声长叹,不愿多谈, 转头说道:“如今莫问妹子你回来就好了。”
两人走到门边, 门外守着的两山庄的人, 见了两人抱拳行了一礼。
莫问道:“这是?”魏冉痊愈之后, 莫问便赶回扬州, 路途中收到烟雨楼来信, 得知有人要算计清酒,转而往杭州来, 才赶到甬城, 见到城中竟有不少烟雨楼的人走动,上前一问,才知自己晚回一步。
清酒失踪,鱼儿昏迷, 急急找到了鱼儿一行人歇脚的宅院。来的匆忙,这些事中的细节她还有许多不知道的地方,
齐天柱道:“这是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的两位兄弟,这事我之后再与你细说,先进去看看丫头。”
那两人不认得莫问,但见齐天柱抓着这人,一副得了救星的模样,猜到这是一行人中的那位神医,当下恭敬的让开了身子。
两人推门而入,便看到鱼儿已清醒,坐在床头。
齐天柱大喜:“丫头醒了!”
鱼儿声音暗哑:“齐叔,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吩咐人给你弄点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鱼儿方要道‘不必麻烦了’,她实在没胃口。
齐天柱已道:“嗨,莫问妹子刚回来,餐风饮露,怕也是没吃好过,我给你们都弄点来,想吃什么吃什么!”齐天柱匆匆出去,唯恐慢了一步,饿着两人似的。
莫问将包袱放在桌上,如往常一般,轻轻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鱼儿咬着下唇,紧紧抓着身前的锦被,一双手止不住颤抖。
莫问走来坐在床边,握住鱼儿的手。
鱼儿说道:“莫问,我没事。”
莫问看着鱼儿那副快要哭了的模样:“有事没事,也得我看过之后再说。”莫问执住鱼儿的手腕,摸着她的脉,依旧是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睛阖着,敛尽万种情绪。
莫问把过脉后,说道:“急火攻心,是心病,药石能医身,不能医心,你跟着我学医也有两年了,这些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
明白又能如何……
齐天柱送了吃食进来,阳春也正好从外边回来,四人围成一桌,唯有莫问动筷,其余三人哪里吃的进去。
莫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鱼儿面色苍白,手里拿着筷子,手腕无力的搭在桌边。
莫问给她夹了菜,放在碗中:“鱼儿,你昏睡多日,须得补补,不可不吃。”
鱼儿垂着眼睑:“我……”
莫问道:“若是清酒在,她定要说说你的。‘民以食为天,委屈了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肚子’,她说的。”
阳春和齐天柱没听过清酒说这话,但见识过清酒厨艺,知道她在吃上面一直挺讲究的。
鱼儿抬起手,缓缓吃了起来。阳春和齐天柱一见,松了口气,在心中给莫问赞了一声。
莫问吃饱了饭,鱼儿也才用了小半碗,放下了筷子,问阳春道:“阳春,烟雨楼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几人吃饭前,阳春绝口不提那边的事,就怕这话一出口,叫谁都没了食欲。
阳春犹犹豫
豫,看了三人一眼,吞吞吐吐的说:“那凌云狡诈的很,一见形势不对便撤走了。烟雨楼捉到几个玄机楼的人事先都藏了毒,一被捉住也服毒自尽了,虽有宫商宫主协助,却是一无所获。至于清酒姑娘,按着时间推论,应当不是被凌云等人带走的,但流岫少楼主说,说若是玄机楼事先在路上埋伏了人,那就,那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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