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离怅然的应了一声:“命罢了。”
流岫道:“你此去也得万分注意。晚间楼中人到了,我便派遣他们去接应你们。”厌离告了辞,策马疾奔,往杭州而去。
清酒到杭州拜祭过后,本来要等花莲,她料得花莲有多半是要直接回杭州来的,歇了几日,没有音讯,便有些不耐,往日闲淡不复,如今竟是归心似箭。
她躺在客栈房中,摸了摸腰上的匕首,脸上不自禁的浮起笑意,干脆起了身,打包好行李,退了客栈,牵了马,要回扬州。
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到得甬城。
甬城是要道,不论西上去苏州还是东上去扬州都得经过此城。
日落黄昏,清酒牵着马匹进城,寻了一家客栈打算歇上一晚,方将马给小厮带去马棚时,见街头一人骑马而来,行色匆匆。
这条大街直通南门,这人显然急着赶路,并不打算留宿。
清酒瞧见那人,愕然扬声一唤:“厌离!”
厌离行至路中时也瞧见了清酒,勒住了缰绳,停在清酒身前,翻身下了马。她一身风尘仆仆,上下打量了清酒两眼,还未说话。清酒已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厌离松了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实在是运气好,在半路上遇着了。倘若此刻清酒还在杭州,她赶到杭州了,还不知从何处去寻她,又或是她晚了一步,清酒出了甬城,走的与她不是一条道,就此错过了,也未可知。此刻到底有些庆幸自己紧赶而来,不曾晚来一步。
清酒笑了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
清酒端详了两眼厌离神色,笑道:“你是不是从流岫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了?”
厌离瞪大双眼,诧异道:“你已经知道了?”她道是不应该啊,即便是流岫送了信去给杭州的烟雨楼,怕是此刻这信也才刚到。清酒身在甬城,又哪里去知道这消息去。
清酒唤来小厮,将厌离骑的马交给了他,向厌离说道:“三言两语说不清,先进去歇会儿。”她见厌离面有倦色,知道这人性子,怕是一路不曾歇息过,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健,却也不是这样消耗的。
厌离皱眉犹疑,说道:“流岫的意思是我们赶紧回苏州,此次背后的人来势汹汹,恐已准备妥当,七人八人不怕,倘若是百来人,你我势单力薄,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分耽搁便是万分危险,歇便不用了,还是趁早赶路罢。”
清酒望着厌离笑,笑
的高深莫测。厌离问道:“怎么了?”
“天晚赶路,多有不便,倘若有人在路上堵截,你我更易中埋伏,且你连日赶路,神思倦惫,若是遇着了敌人,怎能迎敌。”
厌离看着清酒,顿了片刻,蓦然明白过来,问道:“你在路上已经碰到了……”
清酒握住她手腕,将人拉进客栈:“进去说。”
两人坐到大堂角落里。小二抹了抹桌子,垂首退下传菜去了。清酒拿起一只杯子,擦了擦杯口,倒了杯水,放到厌离身前。
厌离问道:“麟趾来信说她来杭州寻你,她应走在我前面,你们没遇见?”
清酒动作一顿,问道:“麟趾?”
“你将事情前后经过说给我听听。”
厌离遂将唐彪来寻唐麟趾,她出城追寻,折往苏州,后得到唐麟趾消息,前来杭州寻清酒的事,简略交代了。
清酒抿了一口茶:“有人要打我主意……”
清酒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说道:“我出杭州不久后,就遇着人追杀我啦。”
厌离凝眉:“怎么一回事?”
清酒讲起她离开杭州城后的事。她一路住宿,晚间总能遇着一两拨人暗夜偷袭,为着这事行程才慢了许多。
“麟趾那边只怕也是不得安宁,在路上被人堵住了。”清酒白牙咬着杯壁,瞅着厌离露出笑来,笑意冷然,颇带几分邪气:“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倒是好久不曾尝过了。”
厌离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沉默良久,说道:“清酒,你答应过师祖和苦缘大师……”
清酒撑着脸颊,手指玩弄着茶杯,气息温和下来,笑道:“别人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找别人麻烦。”
“说起来,流岫可曾有查到一些这幕后人的蛛丝马迹?”
厌离道:“玄机楼,凌云。”
“凌云?”清酒反覆念着这两个字,轻阖上眼眸,在脑海中回味。
厌离道:“只是这玄机楼掌控消息的能力丝毫不在烟雨楼之下,凌云这人,鲜少露面,江湖上知之甚少,流岫没有确切的证据就证明是他,倘若不是追寻鱼儿被无月教劫走一事,流岫也找不到这蛛丝马迹。”
厌离拧着眉,不解道:“玄机楼鲜少涉足江湖,凌云近年显身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你从藏龙山出来也不久,何时与这样的人结过怨仇,以至于暗中筹谋要你性命。”厌离听到这消息时本不能信,只是这消息是经流岫之手的,她这才有几分信了。
清酒眸色微暗:“何时啊……”她捻搓手指,只是右手上已没了佛珠,略不自在,便将手覆在腰间的上生上,指腹摩挲着刀柄上的青丝。
此时,客栈中进来一行人,约莫十来人,大刀重剑,江湖气十足。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然而脚步落地无声,显然功力不俗。客栈中的客人见这行人凶神恶煞的势头,纷纷起身离开了,这行人站在门口,离开的客人还深怕碰着人,侧着身子而过,一出门便匆匆逃走。
厌离只是看了一眼,回头来时,问清酒道:“说起麟趾,你怎知她那边有人拦路?”
清酒将手挡在嘴侧,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你可知那些夜间偷袭我的人向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厌离愕然,这与唐麟趾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甫落,那行人进了客栈,扛刀的魁梧男人目光在客栈内四顾,最后落到清酒这桌上,朝她走来,不由分说,一刀斩来,口里冷声喝道:“交出封喉剑!”
清酒和厌离闪身退开。厌离跃到一旁楼梯上,清酒翩然落在左边桌上。两人先前坐着的桌子已被一刀两半,这男人上来的
一刀倒不是取人性命的,不过是个下马威。
清酒冷笑:“便是这句话。”
厌离恍然醒悟,这玄机楼原是瞅着神兵而来么……
还不待厌离多想,那十多人已将两人围住。
那魁梧男人粗声道:“交出封喉剑,否则,身首异处。”
厌离打量去,见这行人服色,武器各异,显然不是一路人,不像是玄机楼的手下。
眸光掠到最左的一人,觉得有些眼熟,恍然想起这人乃是松竹客。外号虽雅,却是个不行正事的人,说不上大恶,却也扰民一方,后来文武门出面收拾,这人便再未出入江湖。还有那魁梧男人身侧一名老妪,名为付长舌,亦正亦邪,开罪过雾雨,事后便不见踪迹,以前以为是退隐江湖了,现在想想怕是被雾雨暗地里收拾,不敢轻易露面罢了。
还有两三人人,厌离略微有些印象,昔年游历江湖,曾在江南待过一段时日,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江湖客,在江南一带,多少有些名头的。
清酒向众人展了展双臂,笑道:“诸位且瞧瞧,我哪里像是有封喉剑的,诸位不知从何处听得的这谣言,竟而也不查证,便找上门来,可莫要是被对方戏耍了才好。”
那魁梧男人皱了皱眉,不知是没想到这一茬,还是不信清酒的话,他向一旁的人看了一眼,正是那老妪付长舌,她道:“姑娘不肯认了?”
清酒望着众人,墨色的瞳仁深邃,众人仿佛觉得被看透一般。
清酒向众人笑了一笑,众人面对着这一年轻姑娘,悚然一颤,竟有些莫名的怯意。
那男人身后一公子模样的人物,面色苍白,手拿长剑:“花言巧语,想骗过我们,乖乖交出封喉剑来,免你受苦。”
清酒满是无奈般的一叹,说道:“我并无封喉剑,如何交出来。诸位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仍你们搜身便是。”
众人见她一派坦然,略有错愕,不禁有些动摇,这封喉剑是否真在她手中。
那老妪道:“这样的神兵利刃,你自然不会带在身上,总会找个地方藏起来。”
清酒好笑道:“一把剑,我既然不用它,它就是神兵也与废铁无异,我又何必留着它,徒惹事端。”
有几人心底暗暗觉得有理,剑不用,便如废铁,得了神兵不用,难不成藏起来供着么,是能生财还是怎么着。
可仍有人不信。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能力不足,却极为贪心,控制不住神剑,仍是要死死将剑拽在手中,又因为没有守剑的能力,功夫不高,但晓得财不外露的道理,便宁愿不用,将剑藏着,也要让它成为自己一人的东西。
一人道:“谁知你是不是在迷惑我们。”
清酒见众人神态,眸子敛着笑意,兴味十足,说道:“我有封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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