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伦学弟,好像……你还欠我一顿饭吧。选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把这个人情还了吧。」
他望望桌上的一片狼藉,挥手召来侍者,示意清理。
侍者手脚麻俐地迅速整理干净桌子。
安加伦看着那些没动多少、原来打算打包带走的菜一一被倒掉,心疼得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那就委屈白公子了,不知您想吃些什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去害怕,态度变得更加谨慎,从侍者手里接过菜单,放在了白流光的面前。
白流光没看菜单,笑望着他,道:「就照你刚才吃的,再点一份。」
安加伦手一抖,差点没把菜单直接扣在白流光的头顶,十八道菜,一千一百块呢,难道今天注定自己要大出血?
「你不愿意?」白流光身体微微往前倾,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在安加伦眼前慢慢放大。
安加伦表情一僵,他可以将恐惧隐藏起来,但始终没有办法消除,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借着将菜单送回侍者手里的机会,他悄无痕迹地拉开和白流光之间的距离。
「按刚才的菜,重新上一轮。谢谢。」
割肉还人情,安加伦的心在滴血,白流光果然是恶魔,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
「虽然语气很爽快,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其实你很不想请我吃这一顿饭。」白流光显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的意思。
「白公子,您多心了。」安加伦哆嗦了一下,哪里敢承认,心里默念了几声「苏艾」,又镇定下来,很快就想好了借口,「我是担心这里的合成食品不合您的胃口。」
「我说过,只要是你请的,就算是有机流食,我也甘之如饴。」
如果换成别人,恐怕已经被白流光这副折节下交的姿态给深深地感动了吧。重生前,安加伦确实为白流光的可亲可近而着迷过,甚至把这种表面上的可亲可近当成了特别,他以为自己在白流光的眼中是特别的,与所有的人都不同,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每个勋章贵族的脸上都带有一副面具,白流光的面具就是温柔,他对每一个对他有用的人都是那麽的可亲可近,但在他的心里,却只有一片冷酷。
「白公子,我敬您一杯,感谢您上次的帮助。」
借着敬酒,安加伦小心地避过了白流光别有意味的示好。他不知道这一次白流光为什麽突然对他有了兴趣,但是只要自己在军事推演方面的天赋不展示出来,区区一个维修系的新学员,不会吸引这个男人的目光太久。
只要躲过这一次就好,回去他就买一个生物体探测仪,带在身上,只要白流光出现在五百米之内,他立刻就提前躲开。反正今天已经大出血了,为了以后的平静生活,生物体探测仪就算再贵,他也咬牙买了。
「还是一点诚意也没有。」白流光笑咪咪地,似乎他打定主意今天就是要为难一下安加伦,这次,可没有三级智能光脑为这个小家夥解围了。
安加伦心惊胆颤了,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哪里得罪他了?
「白、白公子……您……您误会了……」本来已经掩藏得很好的恐惧,似乎又开始在身体里蔓延,他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带上了结巴,却根本不知道应该用什麽样的话语来为自己辩解,只能干巴巴地说着误会。目光落在酒瓶上,他灵机一动,连忙又为白流光斟酒。
「白、白公子……我再敬……敬您一杯,我年轻,不懂事,有什麽得罪的地方,请您海涵。」
客套话说得流利起来,如果没有重生的经历,恐怕他现在已经手足无措,拔腿就跑了,哪里还有能力跟白流光周旋。
「这话听起来……」白流光笑容里多了点别的意味,「好像我已经七老八十了,我今年才二十一,顶多比你大三岁,你年轻,我就不年轻?你不懂事,我就一定很懂事吗?加伦学弟,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为什麽每次见到我,都要用尊称呢?我是勋章贵族,但这里是白马军院,我首先是你的学长,然后才是一位勋章贵族,你明白吗?」
「是,是我莽撞了。」安加伦连忙点头认错,反正不管白流光说什麽,他都不反驳。
「那麽,先叫一声学长来听听。」
白流光笑得惬意起来,他也觉得,这样戏弄这个小家夥,似乎有了点调戏的味道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白流光想要什麽人,从来就不用费什麽心思,愿意像群星一样拱卫在他身边的人,多得他连数都不愿意去数,偏偏这个小家夥,让他动了想要戏弄一番的心思,甚至这个心思还隐隐有上升到调戏的地步,挺新鲜的感觉。
隐约听出了白流光语气中的戏弄之意,一瞬间安加伦有种受到侮辱的愤怒感觉,可是目光在接触到白流光那温柔得几乎仿佛是在看着情人的微笑,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意识到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一位荣耀受不得半点挑衅的勋章贵族,愤怒瞬间化成冰渣,在他心口上扎出几个大大的冰窟窿,甚至连血液都仿佛被冰封。
「白、白学长……」
惹不起,也不敢招惹,安加伦委屈得想哭,他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即使拥有了重生前的记忆又怎麽样,他还是一样地害怕这个男人,恐惧无法克服,他依然和重生前一样无助,苏艾给予了他重新生活的勇气,但勇气无法抹去他心中存在的阴影。
「哈……不逗你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学长,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流光大笑起来,不能再逗下去了,再逗这个小家夥大概就要哭了,他长身而起,一把拉住安加伦的手,拖着他往外走。
安加伦身体一僵,被白流光抓到的手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还没有结帐……」
他努力想最后挽救一下,不管白流光想带他到哪儿去,他都不想去啊。
「记在我的帐上。」
白流光对着侍者挥挥手,音量略略放大,那侍者立刻弯腰示意,在白马军院里,不管是学员,还是其他什麽人,不认识白流光的,真的很少很少。
安加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定要买一台生物体探测仪,不惜血本也要买,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白流光的悬浮车,安加伦不是第一次坐,但是无论坐多少次,他都不会为此感到荣幸。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物,仿佛流逝而去的十二年时光,他从青年回到少年时,无论怎麽躲避,终究还是遇到了这个男人。
路越走越熟悉,即使是闭着眼睛,安加伦也知道,这条路是通往指挥系的,那个曾经任他挥洒才华实现梦想的地方,那里有他曾经的朋友,曾经的对手,曾经流下的汗水,曾经溢出的笑容,那里曾经承载了他太多的喜怒哀乐,还有最美好的初恋。
可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对现在的他来说,那些都不会再发生,曾经的朋友,现在只是陌路,曾经的对手,与他再无关系,他的汗水、他的笑容也不会再留在那个地方,他的喜怒哀乐,还有他的初恋,都不会再围绕在身边这个正在开车的男人左右。
维修系才是他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安加伦,你要坚强,无论前面有多少困难,都要闯过去。
悬浮车在指挥系的大门前停下了,白流光下了车,亲手为安加伦打开车门,微笑道:「欢迎参观指挥系。知道吗,今年的新学员中,你是第一个有幸来指挥系参观的外系学员。」
指挥系是白马军院的重中之重,每个学员都被当做精英来培养,所以指挥系平时都不对外开放,没有邀请,其他系的学员想进都进不去,对于其他系的学员来说,能进指挥系参观一次,无疑是一种荣耀,说出去都能成为炫耀的资本。
安加伦下了车,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有完全褪去,如果有选择,他绝不会再让白流光碰他一下,但是显然现在他没有选择的机会,搭着白流光伸出的手,他慢慢下了车,脚底有些发软,可是在路上他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至少能够保持表面的平静。
「十分感谢学长的邀请,能来指挥系参观,是我的荣幸。」
非常场面的客套话,尽管他一点也不想进去参观,但如果现在转身就走的话,白流光颜面扫地,一定是暴怒的。
还是那句话,他招惹不起,就只能顺从。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第九章
走进指挥系的大门,满目都是身穿宝蓝色制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男多女少,但个个都带着一丝指挥系独有的严谨、睿智的特性。指挥系不像维修系,有那麽多的分类,这里的学员无非两种,一种专修战略推演,一种专攻战场指挥,无论哪一种,都需要运筹帷握决胜千里之外,所以严谨和睿智是指挥系学员必备的特质,在这里,永远看不到莽撞、粗鲁、血性、疯狂这些可能引起混乱的元素。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熟悉的味道……安加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间又有想哭的冲动,流逝的十二年岁月,也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有一半是在这里渡过的,他曾经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呼吸到这里的空气。
「咦?白学长,这位是?」
迎面正好撞上一个要出去的指挥系二年级学员,和红煌是同一届的,名字叫周江,安加伦认识他,这个人也曾经算是他的朋友,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样子,到了关键的时候翻脸像翻书一样快,那一场使他堕入地狱的陷害,让他认清了很多人的真面目,包括这个周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