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他的声音吵醒,楚梓轩睁开了眼睛,声音里掩盖不住的疲倦:“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有回答。下一瞬,楚梓轩顺着楚衍之的目光找到了答案,紧接着他也被这答案弄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我们……我对你……”楚梓轩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都是真的?”
楚梓轩的话唤回了楚衍之的理智。他默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衣服换上,又默默地、尽可能离楚梓轩远地盘腿在床上坐好,丝毫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正准备疗伤,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了。他没有抬头,除了是楚梓轩还会是谁:“你听我说!我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放手。”
“我不放!这事情我们必须说清楚!”
“我叫你放手。”楚衍之的话越加冰冷起来。
楚梓轩只得讪讪地松了手,面色尴尬地坐在一旁,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衍之。在这种情况下,楚衍之也打坐不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知道有些事情不说清楚,以对方的性格,怕是会一直这么死死盯着他。“你先把衣服穿好。”
楚梓轩看了他一眼,依言穿了衣服。楚衍之这才抬头,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虽然他知道开口就代表着缓和:“我知道你不是刻意的。毕竟我们俩说到底还是同一个人,你又怎么会……”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强压下心底浮起的莫名的苦涩:“我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楚梓轩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胸口的沉痛如同午夜泛滥的潮水,猛地将他吞没,他甚至找不到救生的哪怕一根稻草!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而尖锐,“虽然并非本意,虽然同出一身,但你楚衍之凭什么轻易抹杀这一切?”
楚衍之一直平静地看着他,闻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又凭什么保留这一切?先不说有多荒唐,就连我们的意识也不清醒……”
“就凭我爱你!”
巨大的愤怒喷薄而出,将楚梓轩整个囫囵吞噬。他死死地盯着楚衍之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就、凭、我、爱、你。”
终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楚衍之的话戛然而止。
他惊愕地看着楚梓轩,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明明对方说的话,每一个都听得懂,拼凑起来却硬生生让他无法理解。亦或是,他根本不想理解。楚衍之沉默了一会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嗤——”楚梓轩冷着脸笑了一声,“别把我当凡人孩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将本打算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口了,索性就对你挑明了吧。”
大红的被子,大红的床罩,将楚梓轩映得面若冠玉,眸若星辰。楚衍之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眉眼间已经有了青年之姿,举手抬足中自带一股风流。
而此刻,少年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想来应该见过大长老。”楚梓轩凝视着楚衍之,语气柔和下来。
满目大红色又岂只衬了一个人,刚经历过情事的楚衍之,脸上还染着一层细腻的薄红,暴露在衣服外皮肤上随处可见的欢*爱后的痕迹,无一不撩拨着他。“我想说的是,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要你体内的那一魂一魄。”
“你……”楚衍之神色复杂,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虽然自己也不会轻易交付生命,但楚梓轩这么认真地告诉他这个决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楚梓轩伸出手,想去碰触楚衍之,但在看到后者冰冷的眼神之后,苦笑一声缩了回来,“虽然刚才和你的欢*爱不是本意,但是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指不定还得心存感谢。是不是很可笑?”
他垂目盯着自己未遂的手,话语中听不出什么口吻:“爱上自己的魂魄,我想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你尽管笑吧。”
没有笑声。只是令人难堪的沉默。
半晌之后,楚衍之疲倦的声音才穿过沉闷的声音,抵达他的耳际:“早点恢复实力吧。别忘了我们还在魔界,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罗元成……他能不动声色阴我们一次,就能再阴我们第二次。”
说完,楚衍之就闭上眼开始疗伤。
逃避也好,不想深究也好,他和那人之间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更何况,他现在都没有摸清自己对楚梓轩,究竟是什么感情。
为什么会迎合,为什么会怅然若失,又为什么……会心悸。
神识不入逍遥界还好,一入逍遥界,生生地将楚衍之吓了一大跳。才短短几个小时,逍遥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土地面积扩大了不止三两倍,绵延的山脉平地而生,鳞次栉比的建筑散落在山脉与山脉围困而成的山谷中央,碧水悠悠,蓝天金沙,各式动物并妖兽分布在整个世界……
“恭喜。”
楚衍之回头,看到艾米正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看来已经恭候多时了。等等,恭候多时?该不会……他的心底浮现出一个令他感到非常不愉快的猜想。只是,也无法问出口。他张了张口,最后指着远方问出了盘在心中的另一个问题:“怎么会忽然发生了这种变化?”
“灵魂结合,命脉补全,这方世界自然会发生剧变。”艾米冲楚衍之挤了挤眼睛,原本平静严肃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暧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楚衍之的错觉,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他咬紧了牙关:这该死的界之管理者,怕是欣赏了一场活春宫!
艾米只是笑,他当然不会自留话柄告诉楚衍之,罗天成的香毒之所以这么顺利,也有他的一部分推动力在。
知道木已成舟,打不过又骂不来,楚衍之压下计较的心,强迫转移到正事上来。“灵魂结合,命脉补全……”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久久无言。好一会儿,才像是如有所悟,“你对我们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有些事情,是该让你知道了。”艾米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会儿:“我第一次见到楚梓轩,是在你死亡后的第三年。你的第一世。然后,我和他做了一个约定。”
“约定?”楚衍之觉得指尖不受控制细微地颤抖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控制了抖动的趋势,“什么约定?”
艾米看了他一眼,娓娓道来:第一世的时候,楚衍之死亡那天,楚梓轩忽然感觉到了天地间一魂一魄在召唤自己,再一看却正是楚衍之的魂魄。然后,他从大长老那处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怒而出走,又经历千辛万苦才站在艾米面前,与界之管理者有了一个约定。
“他愿用九世失魂落魄、最后堕入深渊的苦楚,换回你这一世的超脱。”
平静的话,却慢慢揭开冰冷的事实。
“他……”楚衍之觉得连音节出口都有些艰难。脑海中不断闪过与楚梓轩相处的画面,从第一世到第九世,一幕又一幕。楚梓轩的轻佻、楚梓轩的漫不经心、楚梓轩的口是心非,以及刚刚对方脱口而出的愤怒——
“就凭我爱你!”
楚衍之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脱力,是没有真元还没恢复的缘故吗?
“其实我觉得楚梓轩挺可怜的。”艾米叹了一口气,“也罢,这是你们的事情。”
“逍遥界剧变,界灵罗盘的吞噬已经开始。第五颗星辰即将诞生,这历史的舞台,也该到了我们退出的时候了。”他的目光透过楚衍之落在无限遥远的远方,那里,仿佛接天莲叶地缠绵着些什么。
——“很快就能尘埃落定了。”
☆、第71章 时之终焉
元离洞三层山洞内。
楚衍之看着那条狰狞的裂缝,久久沉默,眼神迷离,像是在回忆些什么。过了好久,他才侧着脸问同样沉默着站在他身侧的楚梓轩:“开始封印吧?”
“嗯。”楚梓轩看了一眼倒在裂缝旁的魔物,郑重地点了头。他们出来的时候,这魔物就已经奄奄一息,想来是遭受到了来自魔界震荡的反噬。楚梓轩给了魔物最后一下,却又精准地给它留了一口气。——毕竟,封印需要吞噬活物的元气和生命力来维持。
真元从他们的手中蓬勃而出,一个个金色的咒语现行,化作漫天手印朝着裂缝四周而去,牢牢占据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方,演化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事物。咒语越念越急,手印越来越多,“呔”的一声惊雷,一束金光朝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困住魔物,并将它拖向八方的正中。魔物虽尚留一口气,此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步步拖向封印,成为阵眼。
“轰——”!
八方闭合, 封印终成!
两人长出了一口气,相视而笑。楚梓轩唇角微翘:“虽然不喜欢那个叫艾米的家伙,但是不得不说,这次多亏了他。”
“是啊,多亏了艾米,我们才能这么顺利从魔界出来。”楚衍之凝视着金色的手印一点点融进山洞的墙壁里,如释重负。
事情还要从一夜春*宵之后,楚衍之借故进入逍遥界,遇见了等候多时的艾米说起。当时,艾米将计就计,让他与楚梓轩水乳交融,灵魂发生质变,并借此提升逍遥界与界灵罗盘的等级,为吞噬罗天成的界灵罗盘并解除两人的诅咒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