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小姐,前面就是百善堂了。”二姨太转头,看着冷翊蒹巧笑着。
“百善堂?”冷翊蒹微微拧眉,这是什么地方,听名字倒有点像药铺。
“冷小姐不是平京人吗?”
二姨太保持着和善的微笑,伸手抚摸着怀里的纯种波斯猫。
“不是。”
“冷小姐是哪儿人呢?”
“我家乡挺远的,是一个乡僻小镇。”
俩人聊了几句,轿车已行驶到了百善堂门口。
百善堂门前,来抓药的人络绎不绝,走了一众又来一众。
药铺伙计是一个耳聪目明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灰色棉麻短袖短裤,衣服下摆扎进短裤里。
药铺伙计站在门槛角落处,本来正打算趁机偷一下懒,突然瞅见从轿车上下来的海关姨太太。
这人可是海关总长最宠爱的二姨太,怎么会突然来这儿呢?
“太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伙计半佝偻着腰,上前对着二姨太献着殷勤。
二姨太傲慢的看着前方,抱着波斯猫,用余光睥睨了一眼伙计,只用鼻音轻声应了声,“嗯。”
冷翊蒹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跟在二姨太的身后,也踏进了药铺内厅。
“呦,是太太来了,快请上座!”老板一身灰色中山服,讨好着笑着,身体呈六十度弯弓状,“小郑,去沏两杯龙井来!”
二姨太冲着药铺老板微微点了点下巴,依旧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踩着高跟鞋,坐在了一张雕花椅子上。顺便拉了一把一直傻站着的冷翊蒹,让她也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蔡老板,给你介绍一下。”二姨太嘴角挂着微笑,偏头看着一旁站着的药铺老板,指尖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冷翊蒹,“这位是我们府里高聘的冷医生,今儿个来你这里抓点药。”
“别拿那些搪塞旁人的普通货色来搪塞我。”二姨太低头看着怀里的波斯猫,手指时不时轻轻拂过,“你是知道的,我们总长大人可最讨厌那些弄虚作假的事情。前不久,新浦洋行就因为进了一批钟表假货,差点给查封了。”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蔡老板赔笑着,用余光冲着一旁刚好端上来茶水的伙计递了个眼色,“二位请先用茶。”
伙计立即会意,放下两杯龙井,转身往着后堂走去。
蔡老板转头看着这位被称做医生的小姑娘,瞧这模样生得真俊,比总长的几房姨太太都还要好看。本来还以为是总长准备新纳的姨太太呢,结果竟然还是半个同行。
“冷医生,请问你要抓哪些味草药?我们这儿的草药属整个平京城内种类最齐全,上中下三百六十五味草药是应有尽有。”蔡老板看着冷翊蒹,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感觉脸都快笑僵了。
“谢谢蔡老板。”冷翊蒹不太习惯别人这般讨好自己,赶紧先道了声谢,“我要的草药很普通,有笔和纸吗?”
“有的,有的。”蔡老板连连应着,转身招呼一旁的伙计去拿笔和纸。
不一会儿,伙计拿来一本册子和一支吸饱了墨水的钢笔,双双递到了冷翊蒹的手上。
冷翊蒹礼貌的道了声谢,将册子平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埋头开始认真写着治疗头风症的药方。
二姨太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喝一口龙井,又不时用余光瞄一眼冷翊蒹,想看看这小姑娘究竟在写什么,恐不是唬人的吧。
这小姑娘的样子看上去真不像医生,那些医院的医生们个个人高马大,生得吓人得很。
更不像大夫,那些个抓草药的大夫哪个不是长胡子白头发,一脸的褶子,不上点岁数,都没人相信这人有医术。
“麻烦你了,按照这幅方子先给我抓一副就好。”冷翊蒹说着,将手中的册子递回给了伙计,“还有这些,都是我平时需要用到的常用草药,麻烦每一味草药给我抓两百克。”
“对了,你们这儿有石膏吗?”冷翊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连忙补充一句。
这普通的中药这儿应该都有,可这味石膏不知道这药铺有不有?
“石膏也有!您放心,我这就去将药给您配齐了。”药铺伙计双手接过册子和钢笔,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后堂走去。
二姨太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冷翊蒹的身上,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还真是有模有样,倒像个医生。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声不男不女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蔡老板!你们的坐诊大夫在吗?我家墨老板想请大夫走一趟!”
二姨太一听墨老板的名字,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神焦急的看着门口。
待那人走进大厅后,二姨太几步上前,看着那人问道,“长飞,墨老板她怎么了?”
一个一身靛青色长衫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生得白面俊秀,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墨老板......她咳血.......了.........”长飞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
“哎,真是不巧。”蔡老板站在一旁,看着长飞歉意着说道,“坐诊大夫出诊了。”
“冷小姐,你会看病的,对吧?”二姨太转身,走到冷翊蒹面前。
“嗯。”冷翊蒹点了点头。
“快!同我一起!”二姨太话不再多说,一把拉起冷翊蒹的手腕,匆匆往着门口疾步而去。
第八章
小轿车一路超速,同来之前的车速相比,整整快了不止一倍。
大约十几分钟后,轿车在一处朱红大门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院子门口两侧蹲着一对石狮子,惟妙惟肖的模样,栩栩如生,狰狞凶悍。
一下车,二姨太便把怀里的波斯猫交到了婢女手中,立刻拉起冷翊蒹的手腕朝着朱红大门疾步走去。冷翊蒹很是尴尬,却也不好太过刻意摆脱掉二姨太的手。
看来这墨老板一定是二姨太特别重要的人,竟让二姨太如此紧张不安。
长飞用钥匙开了大门,引着冷翊蒹和二姨太进了院内。径直绕过走廊,来到一间最敞亮的房门前。
“墨老板,二姨太来看您了。”长飞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轻声着道,“带来了一位女医生。”
“请太太.........进来........”
几十秒后,里面才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女人声音,虽带着些许的嘶哑,仍很是好听。
“太太,里面请。”长飞双手推开了房门。一个侧身,对着二姨太和冷翊蒹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医生,里面请。”
二姨太顾不得这么多,第一个率先迈过了门槛。冷翊蒹和长飞跟在二姨太身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中西结合。床是雕花木床,床前垂着雪白的床幔。
一个超大的穿衣镜立在一排衣柜旁,再旁边是一个精致奢华的梳妆台,台身不仅漆着流金,还镶嵌着红绿翡翠。
梳妆台上是一排冷翊蒹道不出名字的化妆品和粉刷,还有一个毛笔架,上面挂着一排从大到小,依次排开的毛笔。
“墨老板,你怎么样了?怎得还咳血了呢?”二姨太踩着高跟鞋,疾步走到床沿边上,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咳咳,没什么。”床幔内传出几声咳嗽声,气息仍旧很弱。
“我给你请了个女医生来。”二姨太说着,转头寻着冷翊蒹的身影,对着冷翊蒹招招手,“好妹妹,你快来瞧瞧。”
“..............”冷翊蒹被这个称呼给吓了一个机灵,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但医者父母心,冷翊蒹立马迈着步子,来到了床沿边上。
二姨太见状立即起身,将椅子让给了冷翊蒹,自己站到了一旁去。
“你好,能给我个垫子吗?”冷翊蒹坐下后,转头看着一旁的长飞问道,“小一点的就好。”
“有的,我这就去给您拿。”长飞道。
不一会儿,长飞便寻来一个小垫子交到了冷翊蒹的手中。
冷翊蒹接过小垫子,直接放在了床沿上,对着病人出声道,“墨老板,麻烦把手给我一下,我给你好好脉。”
床上的人时不时咳嗽一声,似乎都没有间断过。闻声,将一只雪白的手臂伸了出来,柔声道,“咳咳,麻烦你了。”
冷翊蒹动作轻柔的将病人的手腕放在了小垫子上,调整了一下垫子的位置,以方便自己号脉。
待位置调整好后,冷翊蒹伸出右手,将三指指尖轻轻搭在病人的手腕侧处。
指尖感受着脉搏的跳动,约一分钟后,冷翊蒹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病人是热咳,血气太热,咳的时间又太久了。这肺部血气上涌,便咳了血,好在未伤及到肺腑。”冷翊蒹说着将病人的手从垫子上放下来,转头看着一旁站着的俩人,“我这就给病人开一副方子。你拿去药铺照着方子抓药,记得让病人按时服药。”
“好的!好的!”长飞连连点头。
“记得,这地龙要白颈的。”冷翊蒹叮嘱一句。
“这个.........地龙?!”长飞瞪大一双眼睛,惊讶的看着冷翊蒹,“是何物啊?”
“蚯蚓。”冷翊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