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见状,趁机绕过冷翊蒹,将朱华给架着出了凤凝殿。
冷翊蒹眼睁睁看着朱华被带了出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一刻深刻体会到封建制度是多么让人恶心。
“你....你这个暴君!”冷翊蒹无处发泄心中的不满,用广袖狠狠的擦掉额头上的花靥,看着玄缱一字一句着道,“我以后再也不画了,大祭司这下满意了吧?”
“蒹儿,你为何对自己这般狠心。”玄缱一步上前,欲伸手去触碰冷翊蒹已泛红的额头,心疼着道,“瞧你这额头都红了。”
“你出去!”冷翊蒹一个后退,躲开了玄缱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抬手指向门口,生气着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蒹儿竟为了一个奴才同为师这般生分。”玄缱难掩一脸的失落神色,“蒹儿难道忘了吗?这花靥可一直都是为师亲自给你画,从不假手于人。”
“蒹儿还说,要为师替蒹儿画一辈子的花靥,这些......”玄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湿润,透着淡淡的忧郁。
“你给我出去!”冷翊蒹气得双肩发抖,打断了玄缱的话。狠狠咬着下唇,再重复一遍。
玄缱失落的站在原地,一个拂袖转身,头也没回的出了凤凝殿。
路过御花园时,听到一声女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丨吟从远处传来。
玄缱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去。
“大祭司,万安。”行刑的侍卫见着大祭司来了,赶紧收起手里的红漆木棍,俯身恭敬行礼。
朱华趴在一方长木椅上,额头的发丝已被汗水打湿,头上的珠钗散乱开来。嘴角渗着鲜血,奄奄一息的闭着双眸。下半身的衣裙已被鲜血染红,血迹淋漓一片。
“不用再打了。”玄缱的眼尾扫过朱华,淡淡吩咐着道,“找御医好生瞧瞧,别落下什么残疾。”
“喏。”侍卫双双低着脑袋,毕恭毕敬着道。
果真伴君如伴虎,众人皆难以揣摩透大祭司的心思。
第六十六章
入夜, 月凉如水,月光晕开在云层间。
冷翊蒹背靠在床头,双臂环抱着双膝。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沉默不语。
冷翊蒹时刻提醒着自己, 并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究竟要如何才能让玄缱心甘情愿的交出“梅花钉”。
可冷翊蒹一想到墨羽的下场,便不忍心再让玄缱也跟着受同样的罪。
冷翊蒹心里一直有个疑惑, 为何当初墨羽从身体里掏出梅花钉后,会连着整个身体一起消失掉?
那墨羽后来究竟如何了?是生是死?或者是去了哪儿?
如今冷翊蒹虽贵为稷国的公主, 可冷翊蒹发现自己一点实权也没有。
宫中大小事务皆由大祭司做主, 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软禁在深宫内的金丝雀一样。
除了整日山珍海味,鲛绡绫罗的供着,冷翊蒹出不了这深宫厚墙。
前几日, 朱华被责罚一事对冷翊蒹影响很大。连着好些天,冷翊蒹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冷翊蒹觉得自己很没用, 连贴身侍婢也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华被打得浑身鲜血淋漓, 让人给抬了回来。
为了这事, 冷翊蒹这几日都没有搭理过玄缱。总是将殿门紧闭, 不让玄缱入内。
玄缱碰了几次壁后, 碍于面子, 也就不再去凤凝殿了。
只是冷翊蒹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 会误把玄缱当做了沈寒。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好在俩人的性子完全不同,否则冷翊蒹定会分不清。
刚到亥时, 玄缱便收起了手里的奏折,撇下一众宫婢侍卫,只身前往凤凝殿。
玄缱夜观天象,知道亥时会有一场大雨,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凤凝殿门口守着两个掌灯的宫婢,见大祭司来了,纷纷俯身行礼,恭声着问安。
“大祭司,万安。”
“下去吧。”玄缱广袖一挥,面无表情的看向殿门口,冷冷着道。
“喏。”宫婢们再次躬身行礼,低着头退下。
冷翊蒹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纤细的白玉手指轻轻撩开了罗帐,微微探出身子看向了殿门口。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碧玉见状,立马迈着步子来到了床沿边,恭声着询问。
“没什么。”冷翊蒹收回了手,抬头看着碧玉微笑着道,“你也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喏。”碧玉恭敬着俯身行礼,转身退下。
朱华的伤势还未痊愈,冷翊蒹不许朱华太过劳累,让其好生卧床修养,还特意派了几个宫婢伺候在侧。
碧玉是大祭司身边的人,做事精细认真,为人不善言辞。所以,这些日子都是由碧玉贴身伺候着冷翊蒹。
不知为何,冷翊蒹明明和朱华也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很熟悉似的,自然也亲近些。
所以冷翊蒹还是不太习惯碧玉在身边伺候,心里好些话说不出口。再加上碧玉这人不太爱讲话,也不似朱华那般活泼。
“嘎吱”一声,殿门被打开,紧接着殿门外传来一阵对话声。
“大祭司,万安。”
“公主睡下了吗?”
“回大祭司,公主殿下刚睡下。”
“嗯,你下去吧。”
“喏。”
不多时,窗外开始下起了夜雨。
雨珠顺着赤色琉璃瓦滚落在了玉阶上,清脆的雨滴声传进冷翊蒹的耳朵里。
冷翊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雨珠,不由眉头微皱,内心生出一丝担忧。
那人走了吗?
突然,“轰隆”一声雷电声炸裂开来,划破漆黑的苍穹。
冷翊蒹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来,坐在床沿边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急匆匆的朝着殿门口走去。
双手推开了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白衣的玄缱,正孤身一人站在雨雾中。
此刻的玄缱未戴白玉冠,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青丝。白色长袍已被雨水打湿,白鹿皮短靴也不可避免的湿了一大片。
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上,发尖开始滴嗒起了水珠。
整个人宛如一朵傲骨的白色莲花,长身而立在雨雾中,一动不动。
高高在上,只手便可扭转整个稷国运势的大祭司,何曾这般作践过自己。
“你为什么还不走!”冷翊蒹冲着雨雾中的玄缱喊了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
“蒹儿终于肯见为师了。”玄缱的嘴角微勾着,唇边顿时绽放出一个欣慰的浅笑,眼神痴痴的看着冷翊蒹。
雨雾声太大,几乎淹没了玄缱的声音,唇边的那个浅笑却久久未散去。
“你喜欢淋雨,对吧。”冷翊蒹不知为何,竟没由来一阵怒火,“那你就淋个够好了!”
冷翊蒹一个转身,“砰”的一声将殿门给狠狠关了过去。
冷翊蒹并没有离开,而是整个人背靠在了木门上,不时透过门上的雕花镂空望向了殿门外。
雨势越来越大,大雨磅礴得迷了人的视线,雨雾中那个白色身影依旧一动不动。
冷翊蒹终究心软下来,一个转身,双手再次推开了殿门。
...........
凤凝殿内,熠熠烛光将一众奢靡的金器影子拉长,紫铜炉内的熏香盘旋而上,将殿内烘得香芬四溢。
玄缱站在屏风后面,伸展着双臂,由着宫婢伺候着自己更衣。
不多时,玄缱穿着一身素白的亵衣,外披一件月牙白的长袍,缓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宫婢双手端着一杯泡好的桂花蜜茶,双膝跪地,将白瓷杯举过头顶,“大祭司,请用茶。”
白瓷杯不时飘出香甜的桂花气息,水面上飘着几粒盛开来的桂花,茶水泛着浅浅的金黄色。
“下去吧。”玄缱接过宫婢手中的白瓷杯,低垂着眉眼,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喏。”宫婢俯身着地行礼,转身退下。
冷翊蒹坐在床沿边,眼神不时落在玄缱的身上,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蒹儿有何事想问为师?”玄缱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抬眼看向了冷翊蒹。
“没....没有。”冷翊蒹连忙收回了视线,一个侧身,抬脚上了沉香木大床。
“我准备睡觉了,你回去吧。”冷翊蒹一边说着一边躺了下去,拉过一旁的罗衾盖在了身上。
“蒹儿不生为师的气了吧?”玄缱嘴角挂着柔和的浅笑,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
“嗯。”冷翊蒹轻声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睡姿。侧过身去,轻轻闭上了眼眸。
冷翊蒹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日朱华并没有挨够二十板子。
且朱华的伤势之所以能好的这么快,也是因为服了玄缱亲自开的药方的缘故,约莫再休息十余天便可彻底痊愈。
如此想来,至少这人知道迷途知返,并未一错再错。
“蒹儿,可是想知道那戏.....”玄缱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继续道,“墨羽的下落?”
冷翊蒹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眸,拧眉不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蒹儿想知道,为师可以告诉你。”玄缱嘴角虽挂着微笑,内心却交织着不甘和失落。
“你认识墨羽?!”冷翊蒹一个翻身坐起身来,一双手挑开了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