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谨仁默了许久, 缓缓道:“只是因为这个?”
当年的龙湖晚宴齐聚了A市的商业巨头, 纪谨仁记忆犹新,只是高邱那时应该还名不见见转, 他没了印象。那天他的确是提早走了,因为家里来电话说女儿突然发烧,他很担心。
高邱攥紧拳头, “在你眼里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对吗?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根本不知道一个天生有残疾的人每一步走得有多难!我遭受了多少白眼,才终于做成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就因为威胁到了别人的利益,被跟你一样的公子哥以卑劣的手段打击破产,凭什么你们可以随意玩弄别人!”
说完,高邱又笑了,继续道:“我为了翻身,讨好所有人,伸着笑脸给所有人打。好在后来我东山再起了,我成了A市鼎鼎有名的高总。明明根本没有人的头脑比我更适合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可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又凭什么联起手来将我逐出这里!”
纪谨仁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盯着高邱。
“这就是你回来搅乱A市的理由,是你不顾数万人的就业岗位、资产安全,破坏金融市场的理由?!”
高邱两只手狠狠拍在桌上,愤怒道:“不要用这种不屑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哪怕是个瘸子,也是一个比你们强千百倍的瘸子!”
纪谨仁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执迷不悟疯子!”
纪谨仁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这个理由真是可笑又可悲。
他的眼睛狠狠剜着高邱。“既然你愤恨世道不公,那我倒要问问,我的两个孩子凭什么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如果不是怕给我的家庭留下污点,我一定会亲手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高邱嗤笑,“你这个伪君子,总把什么社会责任挂在嘴上,也只不过是一个浑身铜臭味儿的商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还是躲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好。”
纪谨仁摇摇头,“对待君子,我以君子之礼相待。至于你这样的人,不配。”
说罢,勾起一个笑,道:“高代表恐怕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屈辱。相信后半生的牢狱生活会让你知道,你当狗的日子有多幸福。我想,监狱里的大哥应该不会因为你有点残疾就瞧不上。高代表的人生还很长,可要……慢慢享受。”
监狱里开后门的那些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
纪翰轩回家后,好好洗漱了一番,又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
眼睛里,却比以前多了几分谦恭。
这世上还有许多他没见过没经历过的事,他不该总想着做超级英雄。
纪翰轩下楼后,妈妈、姐姐还有璟羽姐姐都坐在餐桌边,一个空位置上有一只砂锅。
苏阮亲切地笑道:“儿子,这些日子受委屈了,妈妈特意亲自下厨给你做了猪脚汤。”
纪翰轩怔了怔,难以置信道:“我都瘦成这样了,还要吃妈妈做的猪脚汤?”
苏阮眉头微蹙。
“这是在嫌弃妈妈?”
纪翰轩毫不做作地点点头。
苏阮冲儿子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做的,是黄妈做的。”
纪翰轩立刻走到砂锅面前坐下来。
深吸一口香气,搓了搓手道:“我快饿死了。”
纪翎今天没有欺负纪翰轩,只将头靠在莫璟羽肩膀上,觉得弟弟比以前可爱了一点。
纪翰轩大概是真的饿惨了,没多大会儿就将砂锅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而纪翰轩一吃完东西,苏阮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臭小子,真是要把妈妈急死了。”
纪翰轩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几天不见,妈妈有没有觉得我又帅了一点?”
“贫嘴。”
苏阮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要好好谢谢你璟羽姐,她这段时间为了你没少奔波。”
纪翰轩十分听话,恭恭敬敬道:“给璟羽姐添麻烦了。”
纪翎有些诧异,感觉弟弟好像一下长大了。
莫璟羽笑着摇摇头道:“我做的事微不足道。更何况……都是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纪翰轩打了个呵欠道:“那我先去睡一觉,实在是太困了。”
苏阮柔声道:“去吧。”
纪翎也打了个呵欠,道:“我也好累,先回去休息了。”
苏阮直白道:“是莫莫宝贝好不容易在家,你不想看到妈妈这个电灯泡吧?”
纪翎与妈妈对视了几秒,直接站起来拽着莫璟羽往楼上走。
莫璟羽冲苏阮笑了笑,道:“那阿姨我先回屋了。”
苏阮轻飘飘道:“过两天我闲下来,筹备婚礼的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纪翎身子抖了一下。
*
回屋后。
纪翎紧紧勾住莫璟羽的脖子,糯声道:“我们是不是好多好多天没吃布丁了?”
莫璟羽失笑,道:“嗯,我们是很多天没吃布丁了。”
纪翎往前走几步,将莫璟羽推到床上,眉头紧蹙。
“虽然这些天我很担心爸爸和弟弟,但我还是很想吃布丁。可是你看起来太累了,我忍得很辛苦。”
莫璟羽抬手摸摸纪翎的脑袋,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你想做什么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想让我亲亲你,我就亲亲你再睡觉,不用忍的。”
纪翎把脸埋在莫璟羽的颈间,声音发闷:“我怕你觉得我不懂事。”
莫璟羽环住纪翎的腰。
“我很开心,我的小老虎现在愿意主动跟我说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纪翎:“那你会不会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莫璟羽翻了个身,擒住纪翎的两个手腕,若即若离地在纪翎的唇瓣上碰了碰,又退开。
“我只会给你吃最好吃的布丁。”
纪翎仰了仰脖子,去够莫璟羽的唇。 莫璟羽却故意躲开,让纪翎扑了个空。
纪翎嘟起嘴巴,面上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坏东西!”她嗔道。
莫璟羽咬住纪翎的下唇瓣,用牙齿轻轻硌了硌,再度退开。
纪翎挣扎了几下,不满道:“你不要逗我。”
莫璟羽露出一个坏笑,“我逗你又怎么样?”
纪翎用尽浑身力气将手腕从莫璟羽手中挣脱出来,手指穿过莫璟羽的指缝,把莫璟羽的手牢牢抓在手里,陡然仰头对上莫璟羽的唇,撞击变形。
牙齿都撞在一起。
莫璟羽总算是没有再使坏,不断加深这个吻。
纪翎哼了两声,点燃室内火苗碰撞的空气。
莫璟羽气息越来越沉。
紧紧捏住纪翎的手,指节都泛出白色。
第142章 守得云开
莫璟羽正欲更进一步, 扔在床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且是锲而不舍,断了一遍又响一遍。
莫璟羽没法子, 只能松开纪翎, 抓起电话接听。
电话那边是助理的声音:“莫总,经济侦查科的同志现在在您办公室。”
肯定是莫老爷子干的好事。
莫璟羽蹙了蹙眉。
道:“我现在过去。”
纪翎的眼神还处于迷离状态,问道:“怎么了?”
莫璟羽在纪翎鼻尖亲了一下, 不舍地说:“我现在必须要去一趟办公室。”
纪翎染了水雾的眼睛轻眨两下,软声软气道:“那你去吧。”很是善解人意。
莫璟羽捧住纪翎的脸, 又在她唇上流连了好一会儿, 才克制着疯狂叫嚣的欲念,起身出门。
纪翎两眼无神,径自躺了一会儿,舔舔唇,似是在回味什么。
纪翎在床上滚了几圈, 觉得有点热, 进浴室冲了个澡。
心下叹气:“要晚上才能再见到莫璟羽那个坏东西了。”
*
莫璟羽赶到办公室,高度配合地去警局接受问讯。
莫氏集团和摩通基金有私下资金往来,而这笔钱的最终流向是A市一家商业银行行长的私人账户, 涉嫌贿赂。
好在,已经查明这件事莫璟羽没有关联,所以只做了常规笔录,没耽误多少时间。
莫璟羽从警局出来,直奔莫宅。
客厅里, 轮椅立在沙发一侧。
莫老爷子正端坐在沙发上。似乎料准了莫璟羽会来。
莫璟羽坐到沙发上,看着从不曾亲近过的爷爷,倍感唏嘘。
莫璟羽从有记忆以来,就试图奋力追赶那虚无缥缈的亲情。起初,她以为只要足够优秀,就能为自己和妈妈争得一席之地。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血缘上的爷爷,悄然成了她的敌人。
如今,她恐怕该是爷爷最怨恨的人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空气一派寂静。
好半晌,莫老爷子终于开口道:“璟羽,你知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希望你来接手莫氏?”语气很平和。
莫璟羽亦是平静地摇摇头。
莫老爷子道:“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娃,而是因为你太仁慈,总是用正义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枭雄可以制霸天下,仁慈的君主就只能被吞噬。商场之上,胜者王败者寇。莫氏是一艘沉重的大船,若是不用些特别的手段,永远只能居于他人之下,最后籍籍无名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