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不愿意别人接近我?那要不要我把自己的手脚都砍了,把眼睛挖了?这样多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你把我抬回去藏着,天天瞧着,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这样好不好?”
他说:“你觉得这样好不好?你觉得满意的话就点头,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总不会拒绝你的。”
这几天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的身下,原先只是想要在明熙身上制造印记的沈忱渐渐情`欲浓重,满心满眼都是明熙的味道,乍然听到明熙的话,思维还混沌着。
明熙冷笑,五指成爪挖向自己的眼睛。剧痛传来,同时还有一股强力拽住了自己的手。
他眯着眼睛,透过血雾,依稀可以看到沈忱惊惧的表情。然后一切回归黑暗。
沈忱震惊地张大眼睛,眼珠子似乎要瞪出眼眶,看起来吓人极了。明熙却恍若未见,竟然嘴角微勾地看着他,眼睛微弯,可是那血淋淋的眼睛却不再令沈忱觉得温暖愉快,反而觉得心胆俱裂。
“你在干什么!”沈忱大吼,手颤抖着想要摸上明熙的眼睛,碰到那还温热的血时惊慌地撤回,整个人竟然从明熙身上翻了下来,滚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一声闷响。
他很快地爬起来,死死地掐着沙发。“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要做什么?……”
明熙安稳地躺在那里,眼睛紧闭,浓密微翘的睫毛沾染了血,糊在了一起。他的嘴角却微扬。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看,以后我就是一个瞎子,再也看不见别人了,多好,你觉得呢?不回答,那是还不满意吗?”明熙摸索着起身,趴在沙发上在地上来回地摸,终于把那把凌晗剑握在手里。“为了以后我不乱走,这双腿也不用留了。”
手起刀落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明熙顺势松手,凌晗剑哐当落地,他也不急着抽回自己的手,静静地坐着,似笑非笑地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虚空。
沈忱一腔怒火在看到明熙那抓烂的眼球后全部浇灭。他猛然抱住明熙,跟以前那样窝在明熙的肩窝,却再也没有一双温热的手无奈地揉他的头发,再将他推开。
他想要大哭,呜咽了好久好久,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在沈忱看不到的地方,明熙收敛了讽刺的笑意,露出胜利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有点苍凉。
他打不过沈忱,却知道沈忱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如果沈忱真的喜欢他的话,那么自己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从来就不是好性的人,既然让他绝望,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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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紫丹发誓,它从来没有看到主上这幅模样。前阵子那个人类服用丹药重铸丹田出错时,主上为了他流眼泪已经足够震撼它了。但是瞧瞧,它现在又看到了什么。
它被主上强硬叫醒,这样歇斯底里状若癫狂的人,真的是它的主上吗?
“看看他!看看他的眼睛还有没有救!”
主上放开怀里紧紧抱着的人,那个人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脸却一动不动。这样死气沉沉的明熙与往常何止天差地别,竟然紫丹一时没有认出是他。
它的主上温柔地拂开那人的头发,小心地抬起那人的头。它被吓了一身冷汗。这个人满脸都是血,眼睛只剩两个血洞,眉心的紫红小花瓣在血色中更显艳丽。
这个人,分明就是那个叫做明熙的人类!
“眼睛还有救吗?”等紫丹检查好,沈忱期待地问,眼底酝酿的癫狂让紫丹心悸,它小心地斟酌着语句。
“这个,眼球被挖坏了,经络血肉坏死,我试试看可不可以激活这些经络,再炼制出生肌药膏——”
“到底有没有救!”
紫丹被吓得一抖,闭上眼大声说:“如果这些都没有用,那就只能挖掉眼球,植入新的的眼球!而植入新眼球的术法我并不会!”
死寂蔓延,沈忱的腰弯下来,哆嗦着嘴唇亲上明熙的眼帘。因为眼睛已经被施上了法术,明熙一点痛疼的感觉都没有,就连亲吻,更是没感觉。见明熙面无表情的模样,沈忱心中大恸。
紫丹看到明熙带血的指甲,震惊地抬头看着明熙,那眼神,似乎看到了一个疯子。
它是知道自家主上对这人的执念的,它以为这个人类也是愿意的,没想到不过出去了几天回来后竟是这种情况。在它看来,这个人类实在是不识抬举!它恨恨地瞪着明熙,可是看着这个人类浑身的沉寂,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真是讨厌!
***
这是回到汴路基地后的第六天。
紫丹已经调制出活血活脉的药水,沈忱亲手给明熙上药。白色微黄的药水看起来极其普通,可是沈忱却看到过它一滴入明熙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收拾清洗干净了,萎缩扭曲的眼球横在眼眶。只要这药水一进眼,就像硫酸落地,兹兹咕咕的激起了无数的气泡。血水在明熙的眼里翻滚,顺着眼角滑落,看起来骇人极了。
明熙死死地咬住嘴唇,死死地瞪大着眼睛,所有的闷哼都咽在喉咙里,让他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咕咕声。
沈忱是多么痛恨这药水,却不得不将它滴进明熙的眼里。不过几天,他已经是一副颓废的模样,双眼通红无神,嘴角起了水泡。他心疼地伸手挠挠明熙的嘴唇,将他的嘴唇从牙齿中解救出来,想要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去给他咬。
“咬我吧。”
可这样一来,明熙连嘴都不张了,只死死地咬合着牙齿,牙齿发出摩擦的咯吱声。
“熙!”沈忱的声音低沉沙哑。
明熙移开头不理会。
将药水放到一边,沈忱抱住明熙低低地说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不知道问的是为什么要毁了自己的眼睛,还是拒绝咬他的手指。
呵,有什么关系?
药已经上好了,这剧痛持续的时间长,几乎是一天一夜,等到剧痛结束,差不多又是新的一天上药的时候了。
现在明熙不像以前,总是见缝插针地修行,把打坐充当睡觉。上完药他就没事做了,沈忱抱着他不放,他也不挣扎,自行闭上眼睛睡觉去。
这样颓废的了无生气的明熙让沈忱生气过,伤心过,可是不管他说什么,明熙都不再回应他一个字。
他饿了不说话,渴了不说话,饭到了嘴边就吃,水到了嘴边就喝,看起来最是乖巧不过。可是就连紫丹也看出,他这是真的不再理会沈忱了。
明熙的打算也很明显:既然沈忱的占有欲这么重,那他就把人给他,他爱干嘛干嘛。这么完全配合的仆人玩具真是世间少有,沈忱应该满意得不得了吧?不满意?呵呵,就此一货,要退也没有了。
那天车队返程的时候,林雅书死得实在是蹊跷,不少人看到忽然出现的沈忱,由此怀疑他是凶手。偏偏明熙失踪了,宋舒城接到消息后是大惊失色。人也不用派了,自己亲自赶到明熙他们住的房子,没想到大门紧闭。
等到明熙的情况稳定下来,沈忱才出了幻境,出门采买食材。
宋舒城好不容易才堵到他,却被他的模样惊到。
沈忱原来是不想搭理他的,却忽然想起了明熙的话,他想,如果是这件事,明熙会有所动吧?
可是他失望了。
明熙静静地听着宋舒城的话,听他说安抚补偿了林雅书的亲人,车队的其他人报酬啊什么的也处理完了……他像一个局外人,直愣愣地看着虚空的某点。
没有在意的事情,就不会绝望。他铭记着这一点。
宋舒城见到明熙的惨状时已经惊得数不出话来。在他看来,能够打得过明熙的人,数来数去就只有眼前这个憔悴的少年,而这个少年对明熙的在意他是有目共睹的,伤了明熙的人不会是这个少年。
那么到底是谁呢?看着眼前的明熙,他遗憾地想:这双丹凤眼以前是多么地明亮,灼灼的满是勃勃生机,上挑时显露出主人的骄傲自信,张扬耀眼。现在这双眼睛黯淡无光,甚至是丑陋的。眼睛的主人也像是一夜之间被人抽掉了风骨,呆呆的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再听不到明熙的回应,宋舒城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因为没日没夜地睡觉,有时候半夜明熙反而睡不着了。这天晚上他又醒了,听动静是半夜,窗户外头传来昆虫的鸣叫声。他躺在床上也不动,睁着眼睛发呆。
鼻尖是晒过太阳暖烘烘的被子的香气。他忽然就想起他第一次生病,那个时候沈忱是五六岁还是六七岁?小小的孩子忙上忙下地照顾他,等他病好了,沈忱还听了隔壁老太太的话帮他晒被子,说是这样对身体好。
那样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现在盖着这床被子,他的心却平静无波,完全没有了当时的感动。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实在是太闲了啊……还是睡觉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只是徒增烦恼。
意识即将沉睡的时候,沈忱却摸了过来,头趴在明熙的床边,轻轻拉起明熙的手搭在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