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
看着他断然否决,急得跳脚的样子,方雁卿瘫坐在原地,吃吃地笑起来。这是他最后的一搏了,可惜还是输了。
他真是疯了,四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疯了。
从今以后,这个人怕是见都不肯再见他了,哪里还会要他?
没有了他,自己还活着干什么?
除了连累展叔叔,只怕再无一用,倒不如……
方雁卿心念一动,随即朝着搁置药碗的小几看去。趁着蔚成枫赤红双眼,如斗鸡一般气怒交加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飞快地扑过去端起药碗,在蔚成枫来不及反应之时,将里面的汤药一仰而尽。
“雁卿!”
宫里的夜总是特别凉,又特别漫长。
偏偏睡不着的人也特别多。
元喜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并且能安然处之了。每每睡不着又不当值的晚上,他总提着一只白纸红烛灯笼,坐在院子里对着天空发呆。
那个人还活着吗?过得好吗?
这是他想得最多却一直无解的问题。
而今晚,他最关心的问题,竟然有人回答他了。
当空中悄无声息地掠过一道黑影时,时光似乎一下退回了二十多年前,那时才刚刚净/身入宫的元喜还在冷宫里照料那株千年老梅树。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只是没有现在这般潇洒。
“久违了,展大哥。”
元喜看着来人,恭敬地朝他一拜,声音里却听不出喜悦之情。
他们已经二十三年没见了,从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就互不相欠,照理说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了,可现在展清墨却突然出现了。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而这些事里,元喜最不愿听见的,便是那人的……死讯。
“他还活着。”
展清墨好似能窥探人心,元喜还没开口,他便解答了他的疑问,还嫌这个答案不够详尽,又补充道,
“也只是活着而已。”
“活着,就好了。”
元喜悄悄松了一口气。世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事情呢?他从前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不就为了活下去吗?
“唉!”
展清墨无力地扶着额头,叹道,
“元喜啊,你已经是宫里的太监头头了,怎么还和过去一样,那么……幼稚呢?”
元喜快四十的人了,还被人说幼稚,心里自然不服气,可他不敢和展清墨争辩,只得生受了。
两人多年未见,一个长居深谷,一个安身宫门,又非至交好友,自然没什么好聊。展清墨戏弄下他,过足了嘴瘾,就直奔主题。
“我说小元子欸,当年的事,你是不是隐瞒了些什么?”
元喜闻言,暗自心惊。幸而他常年在波谲云诡的深宫打滚,早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脸上波澜不兴地反问道,
“展大哥何出此言?”
“嘿!你小子还想诈我呢?”
展清墨笑着撞下他的肩膀。元喜摸摸被撞得生疼的骨头,心想,你不也在诈我?面上还要赔笑道,
“元喜哪里敢了?”
“你不敢?”展清墨斜他一眼,笑道,“那我问你,为什么苏挽之身上会有‘夕见’之毒?”
第62章 夕见
世上有一种花,状若菊,色透明,开在云遮雾罩的深山里,每当夕阳西下,便齐齐染上一层金黄,日落花枯,湮灭成尘,故此花得名夕见,夕阳之下方可得见。
若在花开时收下花瓣,加入珍稀虫兽毒液一起炼制,便能制成慢性毒药。此毒与花同名,也叫夕见。
中毒之人脉象平稳,不会产生丝毫不适,但一月之后,五感混沌,渐渐失效,偶或吐血昏迷,三月后感官尽失,陷入沉睡,五月后回天乏术,死时状若虚耗而亡。
当年,已怀有身孕的废后苏鸿睿便被皇上赐了一瓶“夕见”。
整整一瓶,直到苏鸿睿难产而死,都没有喝完。
“苏挽之今年二十有三,血液里还带着‘夕见’之毒,未免太过巧合了吧,元喜?”
展清墨饶有兴趣地看着脸色瞬变的元喜。二十三年前,这人放出自己送他的袖箭,说出了两个要求,一是救出苏鸿睿,一是保苏鸿睿的孩子周全。为报救命之恩,他也算倾尽全力相助,但没想到,元喜竟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苏鸿睿当年产下的孩子,居然不只雁卿一个!
元喜垂眼叹息一声,仰头看着天边日趋盈满的明月,轻声道,
“挽之和相爷家的公子结亲时,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展大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秘密的话,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对吗?”
的确,所谓秘密,不都是不愿为人得知的吗?
而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没有秘密呢?
展清墨沉吟半晌,拍着元喜的肩膀道,
“你的顾虑是对的,只是我不忍见雁卿孤身一人,他这些年来并不好过,若让他知道还有至亲手足在世,他定会欣慰许多。”
“至亲?手足?”
元喜失声笑道,“展大哥准备如何向雁卿解释他的身世?又如何引见他的至亲手足呢?”
形同废人的生父,病体孱弱的亲弟。
还有同样病痛缠身的自己。
而这些,都是他的父亲,当今圣上亲手赐予的。
“难道你想告诉他,他和他的至亲手足,都是云泽的罪人,是皇上曾经极力抹杀、不被允许的存在吗?”
“这……”
展清墨被元喜迎面砸来的一连串问题问住了。是啊,他只想让方雁卿舒心展颜,却没想到生下他的人至今还背着叛国通敌的恶罪,而自己冒着巨大风险救下的孩子,正是指控他的有力“罪证”。
“可最近坊间都在流传,他要为苏鸿睿平反了……”思来想去,展清墨还是有些不甘心。
“呵呵……”
元喜冷笑出声,阴阳怪气地道,
“苏将军本就清白无辜,何来‘平反’之说?”
苏鸿睿叛国通敌一事,展清墨一直是不信的,现在元喜说破,他并不觉惊奇。只是不解当初李承延费了那般心力构陷苏挽之,何以现在又要还他清白?
“哈哈……哈哈哈哈……还能因为什么?”
元喜佝偻着身体,笑得不能自已,
“不就是因为他后悔了吗?”
元喜啊,朕今日在御花园里瞧见三妹的孩子了,吓,一晃眼,那孩子都长这么高了。你说,要是那个孩子活着,或许……
元喜,是朕错了吗?
元喜,朕竟然有点想他了,可这么多年了,他连一次都不肯入朕的梦来。
元喜,朕后悔了。
那些忏悔自责的话语,渐次在元喜耳边回响。可那人说得越深情,他就恨得越深。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
后悔又有什么用?
那个人失去的,错过的,你都无法弥补了。
“展大哥,我可以求你最后一件事吗?”
等情绪平复之后,元喜屈身跪在展清墨面前。
当初展清墨许了他三个要求,现在还剩一个了。
“你说。”
“请你帮我守住这个秘密,永远……永远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嘴巴里全是冰冷苦涩的药味,身上酸痛难耐,手脚皆冰冷麻木。原来人死了,也逃不开活着时的痛苦。
那孩子……孩子也跟自己一起……死了吗?
方雁卿动动垂在身侧的手,迟缓的曲起手臂,慢慢覆上腹部。
怎么会?
那处明显的凸起还在……
“醒了?”
耳畔落下熟悉的嗓音,滚烫的额头旋即覆上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掌。
“泰山……大人?”
方雁卿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心内酸涩,泪就落下来了。
“怎么这样爱哭?”
蔚成枫苦笑一下,勾起食指抹去方雁卿脸上的泪,抱着他道,
“原来在雁卿心中,我已经这般狠绝了。你那时喝药的样子,就像战败赴死的勇士。”
方雁卿无措地篡着被角,战战兢兢地解释道,
“我以为那碗药是……是……”
“是落/胎的吗?”
蔚成枫双手扣握住方雁卿的手,眼睛盯着他的腹部,直言道,
“我的确想过,若是这个孩子不在了,雁卿的心是不是就能收回来了?可是……我下不去手,雁卿胆子小,心又软,若是生生把这孩子从你身/体里剥离,你也会活不下去的。”
“泰山大人……”
蔚成枫的话,听来多少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但方雁卿却不怕,不仅不怕,还很感动。他知道这个看起来从容优雅的人,骨子里有多j□j,脾气有多暴躁,稍不顺心意,就要发火的。
可这样一个人,竟然原谅了他与男子的“私奔之罪”,还接纳了他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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