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钟山郡”三个人赫然映入眼帘,凌钰许久没有回过这里,幼年时,她时常来此,避开朝堂纷争,后来父皇赋予重任,她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我听长安说,你们姐弟俩小时候最爱来此,城里风景秀丽,夜不闭户,没有纷争,是整个羽国最僻静最安逸的地方。”
“嗯,是很久了。”城墙上的一砖一瓦,就连钟山郡三个石雕刻字都是她后来亲自下命打造,羽国的故土,到处都是她的心血。
城门下,多了许多岗哨。盘查二人时,并未认出凌钰,这些年轻的哨兵哪里见过长公主的真容,多半都是父辈兄长那里听说而来。
进城后,一路太平,百姓一如寻常的为生计奔走,孩童刚从学堂出来,在街头巷尾嬉笑。只是街头多出不少暗卫,那些人虽然身穿寻常百姓衣服,却是警惕万分,藏在腰间的佩剑,隐隐透着锋芒。
“看来有大人物到此。”纳兰翎话音刚落,便听得不远处有人斗殴,不多会便被府衙拿下。
那些人训练有素,看似分散实则戒备森严,钟山郡是个太平之地,曾经的战火为未荼毒这里,怎会出现斗殴之事,恐怕又是出现了江湖人,在抢那些所谓的假秘籍。
两人稍作停留,便向王府走去。这几日的辗转,似有故地重游之感,弟弟凌长安亦是多年未见。
王府戒备森严,府兵加卫兵十二人,门前三巡,交替而行,标准的宫廷巡逻法。
莫非是小皇帝微服私巡来了?凌钰心念。
刚至王府,便听得侍卫长林士贤飞奔而来,“翎姑娘,你怎会来此?”
“我带故人到此一游,王爷呢?”
“王爷外出未归,属下这就派人去寻。”王府之人多半与纳兰翎相熟,林士贤也不例外,他瞧见纳兰翎身后那高挑仙逸的身影,以为是哪位境外高人,“这位是?”
凌钰悠悠转身,抬眸之际,其静若何,霜冷长河。她掀开披风兜帽,樱雪无双,即使青丝鬓白,亦是倾国倾城。
林士贤曾是大内侍卫,怎会不认识当年叱咤风云的长公主,他哆嗦地说不出话,言语激昂怕无礼,礼数不当怕有失分寸,竟是站立许久,不知作何反应。
“你傻了?”纳兰翎晃了晃手,林士贤刚想跪下,凌钰的身影便从他身前飘过,“不必多礼。”
这冷冷之音透着初冬的寒气,曾经她令人胆寒,如今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凌长安酷爱花鸟,园内怪石嶙峋,假山凉亭里,总能见到几只奇异之鸟,偶见孔雀开屏也不足为奇,更有白鹤亮翅,宛如闯入了百鸟林,像极了境外之地。
“长宁,我想带你看个东西。”纳兰翎神神秘秘,娇羞的模样像极了开在园境里的花儿,含苞待放后,便是姹紫嫣红。
“什么?”
“你来就知道了嘛。”纳兰翎在王府行走自如,她熟稔地穿过前堂,来到后院厢房,那是她专属的房间,早年便在此住过,凌长安一直为她保留着。
“等下。”
凌钰见她故弄玄虚,挑眉问道:“你到底是在准备惊喜还是惊吓?”
“啊?”纳兰翎忽然没了底气,“应该算惊喜吧?”
“哦?”
“你可别笑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若一般大小姐有才气。”纳兰翎说着越发没了信心,但若捂着不给看,岂不是浪费了早年自己的心血?
罢了罢了,丢脸就丢脸一点,再怎么样也是心意。
“到底给我看什么?”
凌钰随纳兰翎走到厢房内,她遮遮掩掩地拿了一卷画轴出来。
“怎么?你收集了大师手笔?”凌钰早年喜欢收集古玩字画,长宁府珍藏了不少宝物,见这卷轴,便以为纳兰翎准备了名画送给自己。
“不能算名画,但定是世间独无二的。”纳兰翎面若桃花,余热未消,凌钰见她表情怪异,反倒心生好奇。
她拉开封线,打开卷轴,突然噗嗤笑出声。凌钰从来没这般被逗笑过,看到画中人实在没忍住。
本该是美艳动人,窈窕身姿,回眸一笑生百媚,这画中女子却是眼神犀利,那惊鸿一瞥,眼珠歪斜,破坏了整体美感,更有种东施效颦的丑态。
“这是我?”凌钰笑意不减,这一幕俨然是两人初见场景,桃树上那幼小的身影正是当年的纳兰翎,她站在树上俯瞰凌钰,便是这样的视角。
“不像吗?笑成这样。”纳兰翎耸耸肩,“小时候,我就不喜欢学琴棋书画,偶尔倒喜欢看看书,可长安的府里连你一张画像都没,我只得自己凭着儿时记忆,画了下来。”
凌钰唇角含笑,“原来我回眸一瞥,这般丑。”
“胡说,若非你那次回眸,怎会有现在的我们。这是我第一次画,你就别笑了嘛,明明都描好了,不知怎么眼珠点歪了。”
“我当年才十八,也没这般胖吧?”这画里的女子怎么看都有些肿,但那身烟罗紫镂衫,纳兰翎竟会记得这般清楚,就连腰间那块血玲珑的皇家玉佩,都清晰地画出。
“还给我,我自己留着,你觉得丑,我可喜欢得紧。”纳兰翎伸手去拿,凌钰却拎起卷轴巧妙避开,纳兰翎扑在她后背,凌钰抖然回眸,明眸皓齿,微扬的笑意,绽出世间最美的弧度。
“我的样子在你心里,而非笔下,好看与否,又有何重要的?”
纳兰翎枕着她肩头,“长宁,你不是在哄我吧?”
“这么难看的画,我确实说不出违心的赞美之言。”凌钰话里听似嫌弃,眼神却总落在桃树上幼小的身影,谁曾想过那个八岁的女孩,如今能够这样站在自己身边。
“给人当头棒喝,再喂颗糖,吃完再给一棒,接下来是不是又该喂糖了?”纳兰翎一脸期待测望她,无论任何角度,都无法言说凌钰的美,随时令人沉迷。
鬓发落在她鼻尖,痒痒的,心里阵阵悸动,让她开始想入非非。
凌钰淡而笑之,“没有。”
想要得寸进尺,她偏不如其所愿。
纳兰翎丧了一口气,“小气。”
“翎儿!姐姐!”
凌长安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他小跑而至,见到凌钰激动地下跪,“姐姐~姐姐~”
“起来吧,你是一方之王,怎能说跪就跪。”凌钰虽平和,眼中的欣喜却是遮掩不住,凌长安俊美无双的脸,与凌钰有几分相像,早年因为这张脸,纳兰翎总忍不住地会多看几眼。
凌长安笑着起身,转而看向纳兰翎,他惊喜更甚,心底的思念和激动难以遮掩,他一把抱住纳兰翎,说道:“翎儿!我好想你,你没事太好了。”
纳兰翎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紧,头微微后仰,避开他的靠近,转眸却见凌钰脸色瞬变,好似晴空万里,忽而乌云密布,低沉地令人窒息。
第70章 心有所属
凌长安这一抱, 给了凌钰心头狠狠一击,她现在才明白, 弟弟多年未娶原来是心有所属。
她转过头去,园里风光无限, 初寒的钟山郡可真是冷, 如同此刻她的心。
“你放开我!”纳兰翎推开了他, 移步至凌钰身边,“男女授受不亲, 你这样成何体统。”
“姐姐又不是外人。”凌长安难以遮掩地笑意,透着幸福, 多少年没见过他这般开怀了,凌钰千愁万绪, 沉默不语。
“我也不是你内人,谁准许你碰我了。”说罢她又看了凌钰一眼,总觉得凌钰气场冷却下来后,与自己拉开了距离。
她坐在桌旁,品尝下人刚刚呈上来的西湖龙井,表情至始至终没再变过。
凌长安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俊秀的脸上始终扬着笑意。纳兰翎正愁如何向凌钰解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门外又响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翎姐姐!”
“不会吧?”纳兰翎看向凌长安, 他无奈地点头,“就是你猜的那个人。”
话音未落,门外便出现了一名高贵不凡的公子, 他冲着纳兰翎笑了笑,冷峻中含着欣喜,稳步而来。
“民女纳兰翎叩见皇上。”纳兰翎刚想叩首,凌钰随之想要行礼,被秦煜阻止:“长宁公主不必多礼,翎姐姐你也快别行礼了,朕只是……哦不,我只是微服私访,别在意这些宫廷礼数了。”
此人正是当今皇帝,云瑾之子秦煜。他微服私访,途经神农谷拜见了母后和外祖母,听说纳兰翎要来羽州,便先行一步赶到了钟山郡。
“我就猜到你会来钟山郡。”
早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纳兰翎心念,故意转移话题道:“皇上,宫廷御膳看来是滋补得很,您都长这么高了。”
她用手比划着,秦煜已然从一个毛头小子渐成俊朗公子,帝皇的气场和威严也越发强了,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一个劲“翎姐姐”叫的孩子,已然有了君临天下的气魄。
“等朕长到你这般高,便立你为后可好?”
纳兰翎掬着一杯茶,刚抿了一口,便被秦煜的话呛住。就连凌钰拨茶盖的手都停了下来,眸光定格在浮动的茶叶上,没有焦虑。
“皇上,你见过像我这么老的姑娘进宫为后吗?”纳兰翎无奈地摇头,这都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