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相扣,仿佛血脉相连,凌钰从未与人这般牵过手,紧紧相握时的亲密仿佛能传递到心间,竟让她觉得有一丝温暖。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幽暗的深处,血液悄然流动,慢慢沸腾,她的心好像有了些知觉,不再只有麻木。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令人渴望又恐惧的依附感。凌钰的指尖动了动,没有说话静默在两人之间的血液,正一点一点的相融。
神奇的是,在与纳兰翎相握之后,她所有不适的症状消失了,血液里的淡青已经散去。纳兰翎的血仿佛有稀释作用,像解毒药一般,连她中毒的症状都驱散而去。
她生怕纳兰翎学了她用的移血引毒,让自己遭到反噬,本想问她手怎么了,说出口的却是:“松开我,没事了已经。”
纳兰翎沉溺这一刻的温柔而无法自拔,一直漂泊的心仿佛有了依靠,纵然有家她也从没有感觉到温暖,唯有这一刻,与凌钰紧紧相扣时,心生出不舍与眷恋。真想,永远这般,能够执手到老,一生相守。
牵着她的手走遍天涯海角,每一寸土地的风景,都会因她而精彩。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在纳兰翎的心里美得开出了花。
叶冥空手归来,看见两人掌心渗出了血,还紧紧握在一起,深感奇怪。凌钰轻轻一拉,唤了一声“翎儿。”纳兰翎这才回神,慢慢松开手,除了一点伤口,两人皆未有异常。
凌钰难以置信地望着手掌,除了点点痛感便是疑惑。纳兰翎并未中毒,自己也已解毒,什么溶血疗伤都是吹嘘之言,世上根本不存在。可是她真的解了自己的毒,她的血有解毒之效?
不可能!凌钰很快否定了自己想法,这种想法未免太天方夜谭了。或许是什么其他缘由,或者这毒自解了。
“师父,你手还在流血。”纳兰翎说罢从纱裙腰间扯下一块纱片,轻轻绕过凌钰掌心裹了几圈打了个结,她捧着许久都未舍得放下。
凌钰盯着她看了片刻,淡淡说:“这点小伤无需包扎的。”
“不可以,万一伤风感染就不好了。”纳兰翎全然不顾自己还伤着,握着凌钰时,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心里的感觉远远比伤口来的更加深刻。
“你自己也是。”
“我皮糙肉厚不怕疼,而且我从小伤口自愈力就很强,旁人的伤口要七天,我三日便好了。”纳兰翎摊开手掌,道:“师父你看,已经凝血了。”
凌钰定睛一看,刚刚划伤的口子竟已经自行止血,怎么会??凌钰想不明白,却也没空再思及其他,她见叶冥一脸郁闷就知道没有追到刺客。
“信笺还没拆开,打开看看。”凌钰吩咐。
叶冥将箭矢上挂着的竹筒取下,她弹开竹筒盖,将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下一个,流沙派。”
“这是要对流沙派下手吗?”凌钰喃喃自语,下手的恰好是闯凌云山之派,故意的吗?这应该是想造成他们因为得罪凌云阁都被灭门的表象。
“不管真假,叶冥,让莫风与天玄先赶去流沙派,明天一早我们也出发去那里。”凌钰必须要亲眼一见才能罢休,所有的事情都太巧合了,仿佛有人给自己做了一个很大的局,当中牵连甚广,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派人?
纳兰翎当即接过纸条,命人召集纳兰家的文客,连夜辨别字体,同时向流沙派所在之地商州发出预警讯号,不管真假,防范总没错。
当晚纳兰府加强戒备,所有府下文客,全部被传召,辨认字体。纳兰长君截取了两个字,通过字形、笔画、写字习惯辨认,甚至招来了造纸园的掌柜,辨认纸张出处。
灯火通明,一夜至天明,所有人几乎都彻夜未眠。纳兰翎却生出了他想,如果不能直接回凌云阁,那么就必须尽快审囚牢那人。
趁着大家在大堂议事,她一人悄无声息地退出,想去囚牢提审那个犯人。刚走出几步,便被人叫住。
“翎儿。”
不是师父声音,也不是长姐,纳兰翎长舒一口气,这般温柔如风的声音,应该是云瑾。她刚刚才跟师父谈过,纳兰翎对她还有些芥蒂,并不想理睬。
“太后娘娘不跟长姐待一起么,来关注我行踪做什么?”纳兰翎没好气地说,她可不会对云瑾实施什么礼数。
云瑾温文尔雅,不气不恼,挂着浅浅笑意道:“我想感谢你曾经助我解正邑之围。”
纳兰翎脸色骤变,随意的态度立刻端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正邑之乱我只是恰好在长宁府而已。”
当年正邑有人谋反,意图扣押云瑾,挟持皇上,后来各路人马前来救驾,封锁的城门被天灵堂所破。凌钰等人当时砍下了里应外合的叛徒首级,纳兰翎则是挟住了叛军王爷,才让云瑾幸免于难。这件事,没人会忘记,纳兰翎更加不会忘。
“没关系,我已经向长君讲明,你那三十万两银子是受我之命,为受水灾的奉县、滁城两地购买了粮食,想必她不会再追着你查了。”云瑾仿佛运筹帷幄,看透一切的睿智,令纳兰翎心虚。
“别以为这样我会感谢你,正邑之乱我不是帮你,我只是跟长姐还有长宁立场相同,与你无关。”
云瑾坦然笑之,“我自然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毕竟你是清儿的妹妹。”
“那你究竟意欲何为?”纳兰翎不信云瑾会平白无故地帮自己,总觉得自己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云瑾怎会知道那么多?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明明不是江湖中人。
“我虽不会武功,可也知道昨天我与你师父对话你都听见了,你或许会恨我,或许会为你师父抱不平,可有些事只有她能办到。”
“她对你当年的恩泽已经报完了,你凭什么继续利用承诺把这些事强加给她。”纳兰翎想到凌钰受到的委屈,就觉得不公,原本已经放下这件事,情绪再次被挑起。
云瑾褪去笑意,语气轻缓,“如果我告诉你,皇宫的探子查到这一切都与九毒门有关,你还会这般生气吗?”
“什么?”
“练千秋没有死,她有多恨凌云阁便会用多少手段对付你师父,倘若这次你师父能够为自己洗刷冤屈,便能趁机在武林中立下威严,那么扫除九毒门余孽便是手到擒来之事。我是有私心,却只是借个时机而已。我无意为难你师父,她值得人尊敬。”云瑾态度看起来很诚恳,纳兰翎难辨真伪,可细细想来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九毒门真的是个巨大的麻烦。
“你为何不跟师父说这些?”纳兰翎不解。
“你师父不喜言谈,话不多说,点到为止就好,我哪有机会开口?”
也是,纳兰翎最清楚凌钰的清冷。
云瑾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那令牌上刻着凤凰展翅,至尊金纹蜿蜒而上,她将此递给纳兰翎:“这是凤鸣玉牌,见牌如见哀家,可调动官府以及地方驻军,你且收着。”
“我不需要你这个东西。”纳兰翎不愿意跟官府打交道,更加不屑于拿皇家的东西耀武扬威,什么金牌凤牌她不稀罕。
云瑾微微一笑,抬眸时拉过纳兰翎的手,将令牌放置她手心,“为了你师父收着,总有一天会用上。”说罢又轻轻拍了她手臂,像个语重心长的长者,望着她眼神竟有宠溺?
一定是错觉吧!纳兰翎摇头,肯定是。不要心软,跟一个太后不要讲什么情感,她跟自己说。
不过这个东西,不管用不用得上先收着吧,万一哪天真的用得上呢?
呸,用不上!那得遇到多大的麻烦才需要出动皇权,她险些被云瑾带歪。
望着她挣扎的表情,云瑾觉得甚是可爱,她轻抚纳兰翎臂膀说道:“我相信你会是那个融化凌钰之人。”
纳兰翎抬眸望着她,云瑾的笑意更甚,那是温柔与笃定的眼神,是一种关怀与肯定。这一刻纳兰翎忘记了她是太后,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在心里涌动,她真的可以做融化师父的人吗?
正厅前院,纳兰清徘徊踱步,终于等来了云瑾。月光拉长了她的身影,云瑾仿佛踏月而归,一颦一笑皆动人。
纳兰清迎上前,伸出手,云瑾很自然地放入她手心,“你这个妹妹对我的成见很深。”
“你应该说通她了吧?”纳兰清隐隐含笑,对云瑾信心十足。
“应该吧,她收下了令牌,你说得对,只要跟凌钰有关,她便会敏感柔软,那桀骜的性子确实收敛了许多,看来在凌云阁没有白待。”
“她只看到你逼迫长宁,并不了解你的苦心,如今江湖局势这般动荡,背后那人是想离间长宁背后的力量——皇宫与纳兰家,若长宁能够当成武林盟主,自成一方势力,那些宵小之辈,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纳兰清揽过云瑾,疼爱地抚过她的额间,“只是辛苦你了,还要以太后身份遭人误解。”
“不碍事,我确实容不下这些肮脏龌龊之事,皇儿的江山也必须稳固。”
“我们一起守候。”纳兰清眸光里倒映出云瑾那张柔美的脸,她挂起轻盈的笑意,依偎在纳兰清怀里,无论再大的腥风血雨,她都有依靠的臂弯。
比起凌钰,她确实更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