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凌钰失踪后,叶冥一直在寻她,在未知的岁月里,班箬始终跟着她。出了南洋以后的世界,多姿多彩,深深吸引着班箬。
这一场漫无目的地寻觅,渐渐变成了游玩和陪伴。班箬古灵精怪,遇到顽疾和绝症总想跃跃欲试,她暗暗与柳千寻较劲,总觉得自己控蛊医术高过柳千寻的寻脉针法。
神农谷的谷口,站着等候已久的几人。柳千寻来回踱步,迟迟不见人来,有些焦急。
“都说人没事,你还怕飞了不成。”秦君岚抚着她肩膀,说道:“放心吧,算着时间,黄昏前必定能抵达。”
“我是担心她的腿,五年未动,恐怕不好治。”柳千寻忧心忡忡,班箬却趁机说道:“你治不好,我来治呀,我的宝贝们什么都能治好。”
柳千寻不理她,这个班箬,总想缠着自己较量医术,有劲吗??行医者还在意输赢?真是小丫头心性。
马车踏着尘土,富有节拍地锵锵而来。纳兰翎驾着马车,车影在树影婆娑间穿梭,她风姿绰然地一跃而下。
“寻儿姐姐,长姐,太后,长辈们,安好。”纳兰翎向众人作揖后,便回到马车上,将凌钰从车里抱出。
“上轿吧。”柳千寻按耐住内心的波澜,平静地望着凌钰,五味陈杂,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备了轮椅。”
这是她提前命人打造好的两轮车,专为腿脚不便人使用,比轿子和四轮车更加方便一些。
“不用,我抱她进去。”纳兰翎果断拒绝,抱着凌钰绕过众人向谷内走去。
“翎儿,你还是让我坐那轮椅吧。”凌钰羞于在众人跟前这样被抱着,纳兰清和清羽毕竟还是师姐,长辈在,众目睽睽下总有点羞涩。
“许她们以前恩爱十足,就不许我们相亲相爱?”纳兰翎才不管那么多,何况没有外人,何惧她们的目光。
班箬望着纳兰翎坚毅的脚步,温柔的目光,羡慕不已,她捣鼓叶冥一下:“你看翎儿对阁主多温柔,要不你也抱我一下。”
“你腿脚尚好,有你什么事?”叶冥嫌弃地说道。
“那背我。”
“自己走。”叶冥疾步向前,班箬跟上脚步,挽着她左臂,那是她用蜡混合了南洋特有的胶木做成的假肢。藏于衣袖内,除了不能随意摆动,没有知觉,看起来与常人无恙。
用她的话说,起码看着不残疾,好看。起码叶冥现在是个完整的人,没有残缺,只是她能补上叶冥的假肢,却补不了她内心缺失的部分。
凌钰被安顿在药室,揭开衣襟,细长的双腿,棱骨凸出,皮下似有骨肉分离之态。柳千寻查看伤痕处,从脚踝到膝盖骨,碎骨搁着手指,也让她心情跟着沉重下去。伤筋动骨有多痛,她知道,当初的碎裂之痛,得有多疼?
良久,纳兰翎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寻儿姐姐,你看完了没?”虽然知道医者需要望闻问切,但看着柳千寻这个旧爱,这么探来探去的,还这么久,纳兰翎总觉得哪里别扭。
柳千寻瞟向纳兰翎,故意不放手,反而往前凑了凑,眯眼说道:“碎骨若是不探清楚,如何动刀取出来?况且钰儿现在的感知力弱,必须查得她痛感的承受力,怎么?不放心啊?要不你来看?”
“不是,我…”
“是吗是吗?给我也看一下。”班箬凑上去,刚想覆手而上,纳兰翎便上前阻挠,“好好看病,别碰她,行不?”
秦君岚无语地望着她们,这纳兰翎人不大,醋劲倒不小,看个病还能吃味,这让寻儿怎么诊断?她早已习惯柳千寻对患者望闻问切,从不介怀,哪怕这个人是凌钰。
“翎儿啊,我这谷里新酿制了枇杷酒,不如你去帮凌钰尝尝,她可是很爱喝的。”她试图拉走纳兰翎。
“不去。”
“去吧去吧,你长姐也爱喝,尝尝我酿酒手艺。”
“诶?我不要去,朝颜姐姐你放开我。”
半推半就,终于将纳兰翎拉了出去。柳千寻唇角含笑,不就是碰了一下腿就这个反应,醋味淹没了整个神农谷。
凌钰笑而不语,无奈地摇头。
药屋里顿时安静,柳千寻褪去笑意,面色凝重,凌钰的膝盖骨错位,无数块细碎的骨头扎进了肉里,必须要取出来。
“这骨头碎成这样,只能打乱重组了。”班箬探头看了看,见那有些畸形的膝盖便知有多严重。
柳千寻看了班箬一眼,看来她跟自己想法一样,这个腿很棘手,也很麻烦。
“钰儿,你先休息会,我去去就来。”柳千寻声音温柔似水,见她死而复生是一件多么宽慰的事,即便是回天乏术的疑难杂症,她也要想办法治好。
凌钰这样的人,不该身体残缺,更不该被病痛折磨。
凌钰点头,她双目微闭,只是从容恬静地坐着,不悲不喜。
“班箬,你跟我出来一下。”
班箬意会地点头,行医者,常忌让病者听其真言。若非严重和麻烦,柳千寻哪里会对她这么客气耐心。
叶冥始终一言不发,像个沉默的守望者,陪在班箬身边,无论何时,她都不会打扰班箬行医。
百花齐放,鸟语花香,霞光拂照,柳千寻却眉头深蹙,“钰儿的腿五年没有医治,且不说骨头能不能养好,她这过不去心里那关。”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五年瘫着已成习惯,意识里觉得自己站不起来,即便我们真的把她治得有了起色,她还是站不起来。”
柳千寻点头,深深叹口气,忧虑更深:“现在根本分不清她是意志麻木还是肌肉麻木,我摸那移位的骨头,她都毫无知觉。”
班箬低头沉思,忽而打了响指,兴奋说道:“我有办法!”
“什么?”
“意识问题大可以刺激她嘛,比如把纳兰翎吊起来打一顿,刺她一剑,或者割她一刀,阁主一担心一急切,没准就自己站起来了,不治而愈!”
叶冥无语地望着她,久久没有说话的她,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你有病?”
柳千寻补充道:“我有药。”
二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默契地往回走,不再理她。
“.…..”班箬莫名地望着她们,“我说错了什么?你俩什么时候养成的默契,叶冥,你给我说清楚!你跟柳谷主什么关系?”
“楼主,你去看阁主,班箬太吵了,我先带她离开。”叶冥恢复记忆后,不习惯叫柳千寻谷主,保留着曾经的习惯,成了唯一唤柳千寻为楼主的人。
柳千寻点头,她想了想,按住叶冥肩头,语重心长说道:“叶冥,对班箬好点,别让小郡主的遗憾重演。”
叶冥心头一酸,险些落泪,只要想到白若溪,她便痛苦难当,若非班箬陪了她几年,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恢复记忆后的自己。她闷闷地点头,“我知道。”
柳千寻深呼一口气,调整好不太稳定地情绪,才进屋。凌钰正闭目养神,听到她靠近的声音,缓缓睁眼,“我的腿,治不好了是吗?”
“有我治不好的病吗?”柳千寻胸有成竹,她在药箱里,寻了一把细小的刀,重新端详起她的腿,“你是没有知觉还是没有力气?”
凌钰摇头,“没有力气也没有知觉。”
“你也太胡来了,出事后飞鸽传书我们,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一个人拖着残身在那里那么久,若是翎儿没有寻到你,你是不是打算了此残生?”柳千寻忍不住地斥责起来,她望着凌钰的腿,眼眶微红。
“我权当自己死了,残不残疾不重要,如何活着也不重要,心死了,身体不过是躯壳而已。”
柳千寻气得无言,却又无可奈何,她一了百了,有没有想过关心她的人呢?她握着小刀,点在她膝盖处,轻轻划了一刀,“疼吗?”
凌钰摇头,她指向脚踝处,指甲轻掐,“这里可能会有感觉。”这一伸手,让柳千寻看到了她手指之伤。
“手怎么了?”
凌钰忙收回袖口,“没事,不小心扎伤的。”
“你觉得我从医这么多年会分不清咬伤和扎伤吗?”柳千寻凝望她,伸手道:“拿出来我看看。”
“小伤,不,不用看了。”凌钰有些心虚,这道牙印也确实明显,但这点皮外伤,她总想着养一养就好了,千万不能让翎儿发现。
“真是个老顽固。”柳千寻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我去叫翎儿来帮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伤。”
“别!寻儿!”凌钰一慌,身体一挪,险些摔倒,柳千寻眼疾手快,健步回头,挽着她,“行了行了,我逗你的。”
凌钰被柳千寻扶着 ,袖口滑到了手肘,那枚赤色的守宫砂再度映入柳千寻的眼帘,她惊讶地望着凌钰:“你们分离了五年,重逢竟然没有…”
凌钰轻笑,淡然地放下袖口,也算拜过堂了,两人却始终没踏出那一步。如今她腿这个样子,不牵累翎儿也算好了,哪里还会有其他想法。
第96章 此生不换
“翎儿怎会不想, 她只是不舍得。虽然爱到深处会情不自禁, 但也并非不可控, 我知道这种感觉, 所以才知道她有多爱我。”凌钰提到纳兰翎便嘴角轻扬,这句话说给自己听, 也道出了曾经她可以多次拥有柳千寻却没有这样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