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清楚地认识到，他已经不是人类。现在的他仅仅是个虚拟影像，而已。
当叶重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时，项秦回来了。房门没有关，项秦一眼就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陌生人，有些瘦削的上身套着一件柔和的白衬衫，贴身牛仔裤勾勒出那双笔直的长腿。尽管对方看上去毫无威慑力，项秦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你是谁？”
听见熟悉的声音，叶重华瞬间僵直脊背，缓慢地转过头，对上了项秦凌厉的视线。
项秦瞳孔微缩，眼前这个人俊秀的五官分明与《兰特斯大陆》里国师叶重华的人设一模一样！不，还有不同，那双原本应该黯淡无神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干净明亮，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国师没有失明，那他的眼睛一定是那么漂亮。只是现在，他清晰地读出了里面流淌着的沮丧、迷茫、以及惊慌。
项秦一步一步走上前，抬手想要触碰对方的脸颊，手指却只抓到一团空气。他猛地缩回手狠狠皱起眉，深吸一口气，冷静思考了几秒，最终，眼底闪过一抹了然：“……重华？”
项秦的身高对于叶重华来说很有压迫感，他后退一步，微微仰头，即使没有镜片的遮挡，他也读不懂那双深邃的眼睛究竟写着什么情绪，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垂着眼睑唤道：“主人。”
☆、反应
“看样子，你的确很喜欢这个角色。”项秦低声笑了，原来这就是被自己忽略的事情，“所以，你让我实现别墅范围内的全息投影就是为了这一刻？但你似乎并不高兴。”
不高兴么？叶重华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既然变成智能系统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他再纠结也变不回人类，倒不如放宽心，走一步算一步。而且，谁说自己碰不到实体了？他扫描一遍整个房间的布局，在特定位置上模拟事物的外形和触觉，这样他就不会再穿过物体，他可以靠着桌子、坐上椅子、到床上去打几个滚，甚至捏一捏近在咫尺的大神。
叶重华还真的顺应自己的想法伸出食指去戳项秦的腹肌，啧啧，跟想象中一样的手感（本来就是想象出来的）。
看到对方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对着自己上下其手，可是项秦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碰触。全息投影的视觉效果实在太逼真了，那双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下意识地去抓对方的手腕，结果又一次抓了个空。
叶重华收回手偷笑：“我现在高兴了！”
“你能碰到我？”项秦有些不确定。
“其实是虚拟出来的感觉。”叶重华老老实实地解释，“你就不同了，除非你的意识能够进入电脑，在虚拟的场景下才会对投影产生触觉。当然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根本做不到。”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项秦并没有多少失落感，只是对不能亲自试试某人头发的柔软度感到有些遗憾罢了。尽管叶重华顶着一张和国师一模一样的脸，但不知是不是穿着的缘故，两人的气质不尽相同，后者显得神秘而尊贵，前者则更像一位邻家大男孩，让人不经意间就产生好感。
“你不继续健身了？”瞅了眼时间，项秦才离开不到十分钟。
“嗯。”项秦之所以突然回来就是为了看看叶重华背着自己打算做什么，不曾想却是个惊喜，于是他决定不走了，和一个以假乱真的虚拟影像共处一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即便知道碰触不到实体，项秦还是选择绕过叶重华坐回电脑前，戴上金边眼镜准备上网（虽说现在已经可以随时随地开启虚拟屏幕，不过显然直面电脑会更习惯）。余光瞥见叶重华搬来一张椅子，就这么乖乖地挨着他坐了下来，离他只有一臂远，好奇地紧盯他的动作，他的唇角不由染上一抹柔和的笑意。
巡视了一圈屏幕，没看见自己想要的图标，项秦只好开口：“QQ？”
圆滚滚的企鹅从屏幕左侧滚了出来，直到撞上右下角的沙发“砰”地一下撞了个四仰八叉，“叽！”一串小鸟围着脑袋转圈圈，眼睛变成了蚊香眼，但还是尽职地打开秦皇汉武的QQ。叶重华好笑地从电脑中捞出企鹅，抱进怀里摸摸它头顶上的包。
注意力被企鹅吸引了过去，项秦对跳出来的一个对话框随手点了个确定，转头虚抚了抚企鹅的脑袋以示安慰：“它还好？”第一次从屏幕走出来，企鹅睁大了眼呆呆地瞪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噗，没事，大不了更傻一点。”叶重华笑着摇头。
“卧槽！老大你金屋藏娇！”就在这时，音箱中传来一声狼吼，吓得企鹅一头埋进叶重华怀里。
两人同时看向屏幕，这才发现竟然和狂刀开着语音视频。叶重华的表情一僵，条件反射地关闭视频通话。对方不死心，再次发来邀请，他直接拒绝，并且干脆屏蔽了所有请求。
【狂刀：别这样嘛老大！再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秦皇汉武：说正事。】
【狂刀：老大他是谁啊？我怎么从没见过？咦，不对，总觉得有点面熟……再让我看一眼嘛！】
【秦皇汉武：三。】
【狂刀：哎！该不会是“千年”的人吧！老大，你给我们介绍介绍呗！让我跟他说说话嘛！】
【秦皇汉武：二。】
【狂刀：《兰特斯大陆》的人设已经发到你的个人主页上，反响还不错，你可以去看看读者回复。还有关于游戏，你是怎么打算的？正事汇报完毕！求你让我再看一眼！（可怜）】
【秦皇汉武：下了。】
不等狂刀做出回应，秦皇汉武的头像已经暗了。狂刀摸着下巴贼兮兮地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对方家里偷袭一次，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说起来狂刀和项秦在现实中还是表兄弟的关系，从小到大打的交到足够让他了解对方骨子里的冷漠，别看项秦对谁都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一旦你试图越界，肯定会被冻得掉渣。所以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跟实力，你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真不知道这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项秦的朋友很少，更别说是能够进入别墅的人，一巴掌都数得过来，这些人狂刀都认识，但至今他从未见过有谁能紧挨着坐在项秦身边，因为项秦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越靠近越有一种不敢直视对方的感觉，尤其是五年前自部队退役后，这种气场更加明显。而且老实说，除了面对家人，还有谁能让对方露出那样柔和的表情？刚才他就是被这样的表情震惊到了，以至于没能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话说前段时间项秦还找人重整了别墅，难道也是为了那个人？真是失算啊！不行！他一定要找个时间溜进项秦的别墅探探底，只要见到那个人，凭自己的口才和机智，他想得到什么情报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边，不知道正有人偷偷觊觎自己的叶重华打了个喷嚏，换来项秦莫名的目光：“人工智能也会感冒？”
叶重华皱皱发痒的鼻子：“不会……吧？”他也是第一次变成智能系统，毫无经验可言，他看了眼怀里的企鹅，“可能是毛钻进鼻子了。”——企鹅表示它躺着也中枪。
项秦闻言点了点头，继续浏览主页上读者对《兰特斯大陆》人设的评论。
【咦？这画风跟陛下以前的人设不一样啊。不过好厉害，画得太逼真了！】
【这真的是画的吗？我以为是真人COS！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LS你不是一个人！这必须得是真人啊！反正我相信了！不过我从没听说过COS圈里有“千年”这个团队，是新人嘛？都好帅啊啊啊！（口水）】
【不是真人，大图看还是能看到笔触的。画手圈也没有叫千年的……要么是新人要么是马甲。这种写实的画风在中国不多见，欧美倒是有几个大神，不过应该不可能请到他们……】
【谁说不可能？上次那本《圣战》不是翻译成英文卖到国外去了吗？说不定人家看了就成陛下的粉丝了呢？陛下就是这么威武霸气！】
【千年的LOGO明明是行书毛笔字，这么中国风你们怎么联想到欧美的？再说了，欧美画风即使写实也偏粗犷，就国师叶重华的人设而言，如此细腻的风格怎么会是欧美那些粗汉子能画出来的？】千年的LOGO是之前项秦叫叶重华设计的。
【大家别搞种族歧视嘛。不过国师大人不愧是我的男神！虽然不是最帅的，但那身温润又禁.欲的气质，真想扒.光他的衣服锁在床.上看他意.乱.情.迷的眼神……老娘的幻.肢都硬了嘤嘤嘤~】
【……LS你的节操……不过这画面感真是……（一脸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