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笑了起来:“我已经回来了,现在在县城火车站,没有车了,正在找车子,等找到车就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有?”
寻序听见徐宁的笑声,心里的不满和不安全都烟消云散了:“县城有多远?要不要我去接你?”
徐宁愣了一下:“不用了,你对县城又不熟,来了也找不到我在哪里。你先回去吧,我顶多过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前面有个面包车,我去租车去,不说了啊,拜拜!”
寻序拿着话筒,也下意识地说了句:“拜拜。”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响声。
徐敬山看着寻序:“没事,他很快就回来了,找得到车的话,不用一个小时就到家了。寻序,你吃饭了没有?没吃饭让伯娘给你热饭去。”
寻序肚子是有点饿了,但是想到徐宁还有一个小时就回来,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先回去了。”将手机还给徐敬山,然后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中,连谢谢都忘记了说。
这一个多小时,寻序觉得比一百年都难熬,他每隔三分钟,就跑到门外去看一眼,看看徐宁有没有回来。小豹这两天跟着黑猫学抓老鼠,前半夜基本上都不在屋里,而是蹲守在院子里,看见寻序时不时跑出来,吓得毛发时不时竖起来,它旁边的黑猫倒是淡定异常,偶尔还伸出爪子摸一摸小豹的脑袋安抚下它。
终于,山坡下传来了车子的响声,寻序跑出去一看,一辆车子停在山坡下的石桥边,寻序听见徐宁跟人说话:“师傅,就这儿吧,谢谢你了。”
有人答:“好,我怕上去了不好调头,就送到这里吧。”
然后听见车门哐的一声响,徐宁下车来了,寻序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努力板着一张脸,从斜坡上下去了,徐宁背着一个包,又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小跑着往家跑,真冷。一头扎进了一堵肉墙上,抬头一看,居然是寻序,便露齿一笑:“寻序,我回来了。”
寻序伸手接过徐宁手上的袋子,一声不吭地转身往回走,徐宁紧跟着他的脚步,抽了下鼻子:“还是自己家好啊,空气都干净多了。”
寻序说:“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徐宁嘻嘻笑:“到省城的时候跑了一趟种子公司,买了不少种子回来,耽搁了半天。”
寻序不再说话,他回来了,就意味着不是一去不返,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徐宁进了屋,便闻见一股子浓浓的泡面味儿,然后把目光投向那一个空泡面箱子:“这几天,你不会一直都在吃泡面吧?”
寻序不做声。
徐宁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床边,嗓门立即大了起来:“寻序!你干嘛在我床上吃面啊,弄得床单上全都是汤汁,这里居然还有面条。你这人怎么那么邋遢啊!”
寻序站在桌子边,面无表情地说:“我两天没吃饭了,饿死了。”
徐宁转过头来盯着寻序看:“我不是让你去我大伯家吃饭?”
寻序转过脸去:“谁去啊,又不熟。快给我做饭,饿了。”
徐宁躺倒在寻序那张床上:“累死我了,让我歇会儿。你自己有床为什么不睡,还把我的床搞成那样,我简直想掐死你。”
寻序扭过头:“你掐试试。”
徐宁语塞,说掐死他的话,不过是发狠说出来的气话,谁还当真啊,他说:“我的背包里有吃的,你先拿点去吃吧。自己去翻。”
寻序跑去翻徐宁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了一袋零食,居然有个真空包装的鸡腿,寻序举起鸡腿:“这个能吃?”
徐宁说:“当然,边上有个小缺口,从那儿撕开就好了。”
寻序找了一下,成功找到,撕开来,拿出鸡腿,嗅了嗅,一股子咸香,应该是能吃的,果然鸡腿的味道不错,肉虽然硬了点,但非常有嚼劲,吃完了还想吃,可惜就是太少了,有且仅有一个。寻序说:“以后不要方便面,要鸡腿。”
徐宁从床上坐起来,瞪着他:“你想得美!这鸡腿一个六七块钱,你想吃穷我?”
寻序面无表情:“一个鸡腿才七块钱,一个月才两百多块钱。”别欺负他不会算账。
徐宁说:“不行。”
寻序说:“你给我发工资,我自己去买。”
“没有。”
寻序怒目瞪着徐宁:“你!”
徐宁施施然说:“哪个老板给伙计发工资不是要押一个半个月的工钱的?你就想领工资,门儿都没有。”
寻序怒,将鸡腿骨嚼得粉碎。
徐宁又放缓了语调说:“那种东西只能偶尔吃吃才行,里面没准添了防腐剂,吃多了会把人吃坏。”
寻序:“……”
徐宁从床上起来:“吃面条吧,我也没吃完饭,饿死了。”
寻序一听见面条,便止不住心里发堵:“吃饭。”
徐宁说:“做饭没有菜,还是吃面条吧。”
寻序自己不会做,只能张嘴等吃,所以除了表示抗议毫无他法。徐宁手脚麻利地刷锅炒鸡蛋做蛋汤,然后烧水下面条。又叫寻序从包里翻出几根火腿肠,一起下到面里煮了。这一顿非常清淡,不过比起方便面来已经强多了,寻序吃了两大碗,再想吃时,被徐宁一句话打发掉:晚上吃多了会长胖。
徐宁忙了一天,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澡也没洗,就爬上床睡了,反正这床第二天要拆洗的,先脏乱一晚上再说。寻序也高高兴兴地爬上床,从伸手搂着徐宁,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搂着真人比较好。徐宁累得很,也没精力去反对,就那么依偎着睡了。
第二天正好是腊月二十日,是徐宁和伍师傅约定的杀羊的日子。伍师傅卖完羊肉才来的徐宁家,吃完午饭开始宰羊,倒也不怕不新鲜,毕竟这个季节肉类都能放几天,不会坏掉。第一次宰羊,徐宁也没宰太多,只宰了两头,先看看市场再说。
吃过饭,徐宁对寻序说:“寻序,去把我今天早上标记好的那头羊牵过来。”
寻序看着徐宁:“干嘛?”
徐宁说:“杀羊啊。”
寻序眼神复杂地看着徐宁:“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把自己庇护的家伙送到别人手里去宰杀,这是守护神该干的事吗?
徐宁看了一眼寻序:“好吧,我自己去牵。”
寻序看他去牵羊,自己便赶着羊群去放羊,徐宁说:“你真不留下来帮我杀羊?”
“我去放羊!”寻序头也不回地说。
徐宁心说:好吧,到时候吃羊肉保准比谁都吃得多。
两个人杀羊其实也忙得过来,就是有点忙乱,尤其是徐宁又从未干过这活。幸好徐敬山知道侄儿要杀羊,吃了午饭,两口子都过来帮忙了,有人帮着烧水,有人帮着抓羊,确实就效率多了。
这羊群徐宁接手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个把月,不知道是寻序养得好还是空间水的缘故,这些羊明显的膘肥体壮,看起来非常喜人。伍师傅连连感叹说,已经很长时间没杀过这么肥的羊了。
杀羊的过程不必细说,徐宁看在眼里,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难怪寻序要出去放羊呢,不肯在家看杀羊。伍师傅和徐敬山看着徐宁略有点苍白的脸,都笑道,这羊生了个羊命,就是给人杀来吃的,所以别觉得有多残忍。徐宁也尴尬笑了笑,可不是么,这商品羊阉都阉了,又不能产仔,又不能配种,自己又不是养羊做宠物的,不杀留着干嘛。
伍师傅将羊杀好,褪去毛,剖开羊肚子,找到羊心,然后从自己篓子里拿出一个小型的潜水泵来 ,对徐宁说:“小徐,你家的水龙头呢?把水管子接上。”
徐宁看着他:“这是要干嘛?”
伍师傅说:“加点水。”
徐宁明白过来,这是要给羊注水呢,他说:“不用了,伍师傅,我这羊不加水。”
伍师傅直起腰来看着徐宁:“真不加?这水是不值钱,但是加到羊身上,那就变成跟羊肉一样的价了。”
徐宁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少赚点也算了。”
伍师傅脸色倒有点不好看了:“小徐啊,你这个年轻人不懂行情,现在谁家的羊不注水呢,人人都这么干的啊。”关键是,注水这活儿是伍师傅提出来的,这不意味着他家的羊肉都是注水羊肉了吗,要是徐宁不注水,那就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了,万一他跟别人揭露自己的是注水羊肉怎么办。
徐敬山和张秀芝也都说:“宁娃子,伍师傅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反正你也不吃亏。吃肉的卖肉的都心知肚明。”他们比徐宁更懂人情世故一些,是以才会这么说。
但是徐宁还是坚持说:“伍师傅,这事就这样吧,我这羊是打算卖给村里的人吃的,加了水感觉不好,大家都会说我不厚道。你放心,我知道大家的难处,谁辛辛苦苦养一年,不想多赚点呢,我自己是养羊的,不会拆大家的台。”这话说得很诚恳。
伍师傅见他这么说,觉得他也不是个不知趣的人,便也不再坚持。徐宁又将另一头羊牵了出来,伍师傅如法炮制,又宰了一头羊,清理羊内脏的时候,伍师傅告诉了他一些窍门,徐宁一一记下来,给了伍师傅一百块钱,又加了一包烟。伍师傅这才骑着摩托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