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虎族一向不爱管闲事,对于人界的态度是互不干扰,也不深交,这次却主动提出帮忙,那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只是总有那摸不清局势的,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商略不是早就被赶出妖虎族了嘛,这也能做代表?”
莫泓笑嫣如菊花的老脸颤了颤,姜锦声抿着嘴——卧槽这他妈就叫猪一样的队友!
反观琥伊,丝毫看不见岁月痕迹的标准古典美人,樱桃红唇在瓜子脸上抿着精致的弧度,若非瞬间转冷的目光,她就像是书中走出的三从四德、毫无脾气的古代女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略儿只是生性潇洒,受不惯族中繁杂的规矩,我这个做母亲的,爱子心切,才放任他在外自在生活,如果因此惹得一些莫须有的误会,那也全是我这母亲溺爱孩子的错了。”
那人脸色发白,看也不敢看琥伊身后一字排开的妖虎族人,缩着身子。
姜与年及时解围:“伊族长言重了,商略这是难得的逍遥洒脱,我倒是一直很敬佩他呢。”
琥伊对他微笑颔首。
“哈哈哈,好啦,话既说开了就好,大家心底都敞亮嘛!既然伊族长来了,那么我们也听听妖虎族的意见吧。”和稀泥捧场王总是莫泓。
“小苏的话,就是我妖虎族的意思,关于深入调查苏家一事,我族就派商略行动了,至于其他族人,自然会在外围待命,以避不时之需。”
莫泓摇头晃脑,“如此甚好,甚好。”
而直到这次琥伊说完,商略才正视了他的母亲,之前解围早有预料,这一次琥伊要支持他们的决心有目共睹,族中长老虽说死板顽固,可族长当真强硬起来,说不得还是要让步的。只是他没想到,琥伊居然将一切行动的事宜都让他负责,这不仅仅是信任,还是呵护,她带来的那五个族人,必然也是族中的中坚力量,让他们加入行动不是不行,可是琥伊知道,等进了苏家,这五人就不一定会听商略的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商略也许不领情,但不是没看在眼中的。
等到一切谈妥后,大家站起身各自回房,琥伊与五个妖虎族人走在前面,苏浅醍突然笑出了声,商略敏感地看向他。
苏浅醍但笑不语。目光在商略与那五个魁梧汉子之间徘徊。
商略本来在他看来是挺高的了,可是个子竟还不及那五个族人中最矮的,而且看起来块头也比他们精瘦些,本来挺高大的人,突然就显得纤弱了。
他知道,这是受商略身上那一半人血的影响,虽然商略的人形看起来不及他的族人强大,可若换成兽性,那比商略威武的就没几个了。
☆、死宅
黑夜的降临,代表着普通人一日忙碌后的清闲,而对于某些生命来说,这伴随着他们的出生的保护色,才意味着一切热闹的始端。
平静地享受夜晚的人们,幸而有一双缺憾的眼,才看不清那些活跃在他们身周的罪恶,即使两个世界的界线如此模糊,而正如太聪明的人才活得更累这个道理一般,那么多绝顶聪明的人,正是嫌太过聪明,才总也找不到自己了。
对于真相的了解,并不在于多,知道自己该知道的,能接受的,便足以勇敢且坚强的活下去了。不论是妖魔鬼怪乱舞的世界,还是凡人肉眼可见的社会,类似人性中丑陋的东西总是存在的,可是只要你看不见有很多因为讨要工资而被逼死的可怜人,就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社会一片祥和,国家欣欣向荣,继而心安理得地拿那一份薪水了。
高高地立于城市大厦的尖顶上,此时苏浅醍比绝大部分人站的都高,看的也要更远,可是夜凉如水,这高空中的风利得连他这副石头脸皮都感受到了。
恰逢黎明,本该是最黑暗的时刻,这片天空却仍映照着城市永不熄灭的红,狂歌劲舞、声色犬马的人们多么陶醉啊,他们在狂欢中,就好像已经看到了人生的全部,好像天亮以后的世界,已不再属于他们,亦不知道,就在自己热烈地挥洒生命的同一时刻,在同一座城市里,有那样一批他们这辈子也不会了解接触的人,同样挥洒着生命,用自己的鲜血。
苏浅醍只是途径这大厦顶层,现在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感慨思索人性与生命,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浅醍也并不在乎脚底下的前赴后继、倾注成一片汪洋的笑容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用药物酒精灌出来的。所以他只是用那看似情深,但那里面泄露的光芒总是凉薄的目光如夜风一般扫过这方灯红酒绿,何必自扰呢?那些人看不见一些他看见的东西,也看着一些还有很多人看不见的东西,于是自顾挥霍着他们的疯狂,而他,也正走着自己能走的路呢。
那人生来带着笑的唇角,就该是对一切都嘲笑,嘲笑生命的阴差阳错,嘲笑世人的庸庸碌碌,嘲笑聪明人的自误,嘲笑愚钝人的天真。这眼里掺了太多的东西,心眼上开了太多的窍,对自己玩弄于股掌的东西深恶痛绝,他其实嘲笑了自己。而这淡不去的弧度,牵住越发浓郁的黑夜,像一把尖刀,隐在了夜风中。
夜色和着反射的灯光,天空中一片朦胧迷幻,令他身边那个突然出现的扭曲都不甚明显了,一阵模糊中,商略的头突兀探了出来。
长腿一迈,商略从乌光的幕布中踏出来,即将离开那个奇异的黑洞的时候,商略回头一个猛踹,似乎将身后的什么给踢了回去,隐约一声不甘的咆哮从洞中泻出,但很快让闭合的光洞截断了。
“这都第几头了?”
商略凌空而立,一耸肩:“谁知道,早就数不清了。”
他嘀嘀咕咕地,以前还偶尔为找不到能量精纯强大的鬼怪发愁,这现在才知道,食物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每天到处追杀这些冥府逃犯,他光是看着都要吐了,更别说还有吸收的胃口。
苏浅醍好笑地掐着他的脸颊,“哎呦呦,连我们商大人都没了胃口,那可真是太难得了!该说这些恶鬼是造孽啊,还是积德啦?”
商略霸道地用力一收扶着苏浅醍后腰的手,将人困在怀中,恶狠狠地说道:“吃他们的兴趣是没了,吃你的‘性’趣可一点不少!”
苏浅醍魅惑的笑起来,勾着妖佻眼神,用鼻尖蹭着商略的鼻梁,两人交换着呼吸,一边的炽热,一边的冰冷,缠绵得如此和谐。
就在这样暧昧升级的时分,苏浅醍却用他艳色的唇说出:“不抓到苏玉伦,你有‘性’趣,我却只有小别胜新婚的情趣,你要不要试试?”
商略苦涩地砸了咂舌。
“死就死了还惹出那么多事,我要早知道早把他的魂掐了。你说苏玉伦怎么这么想不开,他闹出这么大乱子还能有好?他当妖界冥界都是吃素的吗?”
目光越过商略宽阔的肩眺向院方,苏浅醍清清浅浅地笑着,“是啊,有些人就是太想不开,这过人的天赋,却只有几十年的时间利用,他们这样聪明的人,怎么甘心呢?却不知道,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们已比最笨的人,还要蠢了。还是该你这样的好,才能轻轻松松地活上个几千年。”
商略可不是篱术那只被捏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软柿子,他点头赞叹道:“还是神志不清的好,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几千年。”
这一切,还要从几天前,他们夜闯苏家说起了。
临行前,熊姑娘难得不见嬉皮笑脸,认真地交付他们:“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相信苏家这些小家伙,还奈何不了你们。”
“你要去哪儿?”当初商量的时候,熊姑娘的沉默就很让苏浅醍奇怪。
“我打算回一趟冥界,这么多恶鬼总不会是一下子凭空冒出来的,哪儿来那么多怨念让他们成长。我怀疑,它们根本就是从冥府里溜出来的。”
商略皱眉,“冥王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所以我要回去看看,究竟冥界是不是出了事。”
冥王的存在根本无从追溯,熊姑娘隐居在冥界那么多年,也跟他打了些交道,算是受冥王照顾的。从紫河婴出现的时候,熊姑娘就隐约感觉不对了,紫河婴都已经几百年没现世了,成熟的几只都在冥府里受刑呢,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道行那么深的?
熊姑娘离开的当晚,商略,苏浅醍,莫镶,姜与年四人一起潜入了苏家。
苏家好歹是传统世家,百年传承,这老宅的戒备本该极为严备,可四人小心翼翼地溜进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整个庄园笼罩在黑暗中,一丝灯光,一点人气,都不见。
四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都有种酝酿了好久却发现要拿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的憋屈。
在苏家主宅坐落的那个院子里,他们看见了第一个人,就坐在进大门的台阶上,明明是初秋微凉的时节,却还在深夜里穿着炎夏的背心,也一点看不出不适,就那样目光呆滞地蹲在在阶梯上,木然地看着前方。
他们原本还在暗中细细观察,最后都走到那人面前了,他也没有动静。
“连老宅里的人都被摄魂控制了,恐怕苏家现在真是一个‘活人’不剩。”姜与年脸色复杂,颇有种兔死狐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