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需要你付出代价。”
“你跟一个神明说代价。”神祗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神祗是无所不能的!“
“无所不能的神祗得不到宙斯的垂怜。”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嘲讽的意思,“宙斯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
“闭嘴!”神祗低吼出声,“把那片水泽弄干!你需要什么?”
“这将会让三个水泽仙女失去居所,还有水泽里的那些……”
“那关我什么事。”神祗冷笑,“你要我拿出什么?”
那声音沉默了一阵,像是在斟酌,半晌,他回答道:“你的名字,给我。”
“拿走吧。”神祗混不在意。
话音刚落,眼前的水泽瞬间被蒸干,居住在下边的水泽仙女惊叫着跑了出来,看着在干涸的水泽中挣扎的水中生物手足无措。
“你的名字我拿走了。”那个声音——现在应该更改称呼为阿利库蒙了。
获得了阿利库蒙之名的灵魂将轻易取得的这个神明的记忆置于一旁,带着些嫌恶的宣布了这个结果。
这个神力并不强大的神明做过的事情令人作呕。
他神力弱小,无法对那些神明做些什么,于是绝大部分与宙斯有染的人类和半神都遭到了他的责难——他毁了那些人吸引宙斯的部分。
美丽的脸蛋,温柔的性格或者是某个格外动人的部分。
比如漂亮的眼睛会被挖掉,光洁的额头被剜去——甚至连漂亮的嘴唇也被他割下来。
他的所作所为是与他温和的神力和神格截然不同的尖锐可怕。
比起赫拉的嫉妒心,这个弱小的毫无存在感的神祗才是真正的令人心惊。
他毁了那些如同明珠一般,本该幸福一辈子的姑娘和少年们的一生。
而那个只管播种不管其他的宙斯更加是不会管这些人类的身后事的,于是这些被糟蹋的了悲剧只能承受神明莫名的愤怒。
而如今,这个神祗看到自己的意愿所造成的结果内心没有愧疚和慌乱,而是饱含着狂喜和难以抑制的激动愉悦。
“你怎么拿走我的名字?”青年模样的神祗并不怎么在意的问道。
“你很快就知道了。”阿利库蒙回答他,然后沉寂下来。
神祗耸耸肩,看了那几个无家可归的水泽仙女一眼,站起身来离开了那片被蒸干的水泽。
几个无措的姑娘回头看了一眼这位神祗离开的方向,背影相当熟悉——这位神明经常在她们的水泽边上休憩。
她们感觉到对方身上温和流淌的神力,想要请求这位神明帮个忙,刚想开口却卡住了,一时间竟是想不起这位神明的名字。
神祗一开始对于有人拿走他的名字这个说法并不多么在意。
整个春季他都相当繁忙。
直到这个春季过去,他回到了主神的神殿聆听神音的时候,发现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点到他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
“你的名字是……”珀耳塞福涅疑惑的看着他。
青年神祗浑身一僵,抬头看向他的主神,“我……”
他的名字……
神祗抿了抿唇,眉头皱了起来。
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还给我
神殿之中沉默了一阵,从神们看向这个同僚的目光带着诧异和迷茫。
——他们竟然记不起这个青年神祗的名字了。
但是他们却能够肯定,这个神祗很熟悉。
要知道他们之中还有几个人前不久跟他一起行驶过神职。
可是没有人能够记起他的名字。
“不用担心。”善良温和的春之女神看着她的从神,安抚道:“大概是谁的恶作剧。”
神祗们相互看了看,最终也没能找出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只好附和他们的主神的这个说法。
喜欢恶作剧的神明很多,大概是这个神祗不小心得罪了谁被整了。
这在奥林匹斯山上很正常。
尤其是这个被人遗忘了名字的神祗人缘算不上多好,对于他被报复的事情,不少神祗都表示理所应当并且喜大普奔。
他们并没有忘记这个神祗,只是突然记不起他的名字了而已。
奥林匹斯山上能做到这一点的神祗有不少,可数数却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从神们老神在在,连对失去了名字的神祗最基本的安抚和同情都没带上分毫,默默把视而不见这个技能点满。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于眼前这个神祗来说,并不仅仅只是个恶作剧。
心里发慌的神祗低垂着头,抿着唇在从神们的注视下回到了他的位置。
在繁忙之后的空闲中,失去了名字的神明终于坐不住了。
他承认自己人缘真的很糟糕,但朋友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
但是他发现他的那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没有再找他了。
失去了名字的神祗难得的主动去找了他的朋友,朋友们瞧见他的时候态度依旧熟稔,然而在想要喊他的时候却卡住,半晌反应不过来。
“你到底得罪谁了?”一位朋友问道,“这样的事情,与其说是恶作剧,不如说是惩罚。你的名字被遮掩在迷雾之后,我们即便想起你,也只会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我们之前就想去找你,但是却因为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你的模样而作罢。”
“是啊。”另一个点了点头,“只有在看到你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你最好去道个歉,否则后果恐怕会很糟糕。”
失去了名字的神祗敷衍的笑了笑,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只有他和那道声音知道,名字的丢失不是恶作剧,这不是“遮掩”,而是“剥夺”。
要知道,不论是神祗还是人类,名字都十分重要。
哪怕只是用一个短促的发音作为自己的代号,相识的人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里马上就会浮现出他的模样和相关的事迹。
而当别人忘记了你的名字,除非是十分亲密的、会时不时想起你的人还会对你有特别的记忆和关注之外,其他人在没有人跟他们提起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想起你来。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多么重要。
直到现在连他自己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失去了名字的神祗几乎能想象到自己所要面临的未来了。
他并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这意味着他会被诸神慢慢遗忘,成为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可怜虫。
他以前从来不在意有没有人记得他。
——而现在他却因为别人的遗忘而惊慌不已。
他是个神祗,无所不能的、高高在上的神祗,怎么能变成连尘土都不如的可怜虫呢!
失去了名字的神祗绷紧了神经,他离开了奥林匹斯山,来到了人类的城邦里。
比之人类俊美了不少的外貌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奴隶主们注意到这个青年身上并没有奴隶的标记,他们看了看青年身上华贵的衣物和白净的皮肤,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神祗高昂着头,享受着被众人瞩目的荣耀。
瞧,即便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也会用这样惊叹的目光看着我。
神祗这么对自己说,他的目光转向一个像他走来的男人,漂亮的眼睛眯了眯。
青年温和的神力和外貌注定了他看起来良善无害。
满怀恶念的奴隶主靠近了他之后被温和的神力安抚,心里那龌龊的心思顿时被压了下去。
这个老奸巨猾的奴隶主像个初次坠入爱河的小年轻一样,在衣袂上擦了擦手心渗出来的汗水,“那、那个……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邀请……”
“邀请我,然后给我打上奴隶的印记?”神祗无不嘲讽的看着他,让这位奴隶主感觉连灵魂都被看透。
“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奴隶主顿了顿,“我承认一开始的确……但我真的是诚心的邀请你。”
神祗冷哼一声,淡漠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奴隶主只觉得这个青年真是直白得可爱,“你是贵族家的孩子。”
神祗没有说话。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奴隶主带了那么一丝小心的问道。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温和的对待一个陌生人。
“名字?”神祗挑了挑眉,微微一顿,“你觉得,我的名字应该是什么?”
每个神祗甫一诞生,他们的名字都是既定的,除却被主神剥夺或者新赐予了神格的特殊例子之外,他们的名字都与神职直接挂钩。
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就不可能拥有一个新的名字。
“你……”奴隶主开口就想夸赞对方的相貌,却皱着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皱起眉头看向神祗。
这个世界的神祗从来都不把自己跟人类的生活区分得多么明朗,他们虽然生活在凡人不允许踏足的奥林匹斯山或者海界或者是冥土,但依旧有不少神祗喜欢混迹在人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