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眼前一亮,悄悄对司徒君道:“这姑娘看起来不错啊大相,咱们部要了吧。”
大相含笑看人一眼,未置可否。
只听那女子朗声道:“臣乐宛谢陛下。”
原来叫乐宛。
慕锦不远处的官员队伍里切切私语:“不错不错。”
朱颜又继续往右走,轮到最后一位了。
慕锦觉得整个大殿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这就是今年的状元了。
也是名女子。一身银白色的锦服,面容不卑不亢,薄唇轻轻抿着。打扮的很素淡,却自有一股清新之气。整个人站在那里,卓尔不群,气质清雅。
慕锦不由得惊呼:“这就是今天的状元?!”
朱颜把官带呈给人,对方双手弯腰接过,声音稳健:“臣连白谢陛下。”
一旁的百官队伍声音已经开始忍不住嘈杂切切私语起来:
“这就是连太傅的孙女连白?”
“是啊,就是她,三岁成诗,八岁与当时的京城第一才子论辩三日,辩的对方最后郁结呕血而死。”
“陛下赞她是国之良才,等她好多年,终于等到她参加殿试。可喜可贺啊。”
这些声音一字不漏的灌进了慕锦的耳朵里。
连白吗?看样子来头很大的样子。
百官那边仍是嗡嗡嗡地在热烈讨论:
“祖母是太傅,母亲又是中书令。到她这里,已是三代。真是江山有待才人出啊。”
“是啊是啊,这姑娘一看就稳重。将来必成大器。”
漫长的授官带仪式终于结束,众士子拜谢陛下,退出元和殿。
司徒君走到中央道:“今我大景,人才济济,陛下恩厚,经严格选拔,特赐桓慧郡主……”
慕锦莫名心情有些不好,发了会呆,连白是陛下都赞赏有加还“等了好多年”的人。
她忽然被身边的大相小声叫了一声;“阿锦,该你了。”
慕锦恍惚回神,这才发现朱颜和大相已经站在大殿中央去了。
她差点忘了自己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忙走过去,认真一拜。
一双素白的手将她轻轻拉了起来,慕锦抬头,看到朱颜正对着自己温柔的笑着。
她从一旁的托盘里拿起最后一条官带挂在了自己身上,轻轻道:“恭喜你,阿锦。”
慕锦觉得自己的世界都亮了,美女姐姐在对她笑,是那种真诚又满足的笑意。
慕锦忽然心下安然,也傻乎乎的跟着笑,样子有些笨拙的开口:“臣……臣……慕锦,谢陛下。”
大殿中百官哄然而笑,是那种带着善意的笑声。
慕锦羞的脸色通红,本来不抱希望的事情,这一刻却照进了现实。她真的做到了,她进了礼部。
授官仪式后,百官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走。
慕锦心里惦记着今年第二名,走出元和殿一路小跑跟到司徒君身边,小声道:“司徒君……”
司徒君边走边道:“乐宛是吧。”
慕锦猛点头,司徒君真是一朵解语花!
她对那姑娘第一眼就特别有眼缘,一看就脾气好,善解人意,某些个角度有点像自己前世的闺蜜。说来奇怪,礼部竟然全是男人,她来了以后颇多不适应,连一个一起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
司徒君皱眉叹口气道:“这些都是天选骄子,看到今天六部的大人了吗,都在挑人。”
今天百官确实骚动的有些异常,陛下还在呢,他们完全不管不顾在底下窃窃私语讨论。
慕锦皱眉道:“既然大家都在抢人,那咱们也抢吧。”
司徒君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容易,最后去向吏部会考核,陛下最终定夺。”
慕锦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
司徒君道:“今天过后,各部大人都会四处活动挖人。吏部有的忙了。”
慕锦道:“有什么办法吗?”
司徒君看人一眼,道:“我会尽力,不过结果怎样,还未可知。”
慕锦眼前一亮。她本来以为司徒君真的会佛系到一点也不争不抢。
慕锦语气惊叹:“要不要我帮忙!我什么都能做!”
司徒君轻轻一笑:“你且等着吧,未必用得到。”
慕锦轻轻哦了一声。她是真想礼部来个妹子啊。一起说说话,总比整天和一群男人呆在一起舒服。
第二日。
慕锦正思量着,这个到处活动到底是怎么个活动法,她还私心想了想是否要去求求陛下。转而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自己最近没少给陛下添麻烦,还是安分些吧。
结果司徒君一早就把她给拉出宫了。
慕锦眼瞧着礼部大门口就在眼前了,司徒君却过门而不入。
慕锦道:“司徒君?”
不等司徒君回话,不远处已经来了一辆马车。
司徒君道:“阿锦,和我走一趟吧。”
慕锦忽然有点兴奋:“司徒君,咱们这是出去‘活动’?”
司徒君情绪不太高的样子,道:“算是吧。”
慕锦麻利的上了车。大相人真好啊,出去“活动”关系都带着自己,这是让她以后多学习怎么处理各部关系吗?
马车的车轮悠悠碾转,慕锦坐在车中偷偷看了大相一眼,他微微蹙着眉,整个人气质都有些沉默。慕锦心道,难道接下来要活动的这个人很难对付?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慕锦下了车,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里应该是城南了,没有城北那边热闹,看起来幽静了不少。树上的鸟叫声都比平日听起来真切。
眼前矗立着一座古朴的宅子,院墙上的青白漆已经剥落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斑驳破旧。
一颗枯枣树从院子里探出枝丫来。
正直夏日,四周围绿意葱茏,唯有这棵枯枣树看起来像个过错了季节一样,歪出墙头来,没有枝叶,却又并未完全枯死。
司徒君从马车里下来,望了一眼,在原地停驻了一会,然后抬脚往里走。
慕锦赶紧跟上了。
第二十六章
院门半敞着,无人值守。
慕锦不禁心中有了些好奇,这到底是朝中哪位大人的家?居然这么破破烂烂的,门口连个家丁都没有。
司徒君推门走进院子,慕锦跟了进去。穿过垂花门,是很简单的四方院子。
院子里的花坛边蹲了个青年人,看到来了俩位衣着不凡的贵人,忽然紧张的站了起来,朝屋里喊道:“师傅,沈大人家好像来客人了。”
正房里推门走出一名老者,下巴上蓄着花白的长胡子,见到俩人,神情一时有些难言的古怪,行了个礼道:“草民参见大人。”
司徒君道:“好久不见,娄大夫,沈大人可还好。”
谁知,那个娄大夫竟然面色尴尬,一时间竟没回话。
慕锦心中奇怪,这难道不是最简单的一句问候,有那么难回答?
司徒君等不到人的回答,径自往屋里走。慕锦心中犯迷糊,但是来不及想太多,又亦步亦趋的跟上人。
室内陈设简单,司徒君一路绕过屏风,来到一处床榻旁。
床上躺着个人。是个干枯瘦弱的老太太。脸色枯败,整个人仿佛就剩下一把骨头,样子有些奄奄一息的。
慕锦心道,这是哪个部的大人,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
老太太被一边的侍女扶着半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侍女又端来一碗汤药,慕锦闻道一股浓浓的参味。
老太太就着侍女的手颤巍巍扶着碗,把汤药慢慢喝了,这才好像终于有了些力气。
看向司徒君道:“司徒大人,好久不见。”
司徒君蹙着眉头,样子有些异常的沉默。竟然没答话。
慕锦心道,今天所有人都看着不太正常。
司徒君开口道:“沈大人,我今天是来……”
沈大人道:“司徒君不必多说,我自知已时日无多,空耗这么多年也累了,今陛下喜得良才,我心中颇觉安慰。来人,把东西拿给司徒大人。”
立马有一名下人走过来,双手呈递给人一个小木盒子。
慕锦就站在旁边,司徒君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方铜制官印。
沈大人道:“今终于可以物归原主,替我谢谢陛下。”
司徒君把盒子递给慕锦,随口道:“大人言重了,陛下也是体恤大人。沈大人请安心静养吧,告辞。”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慕锦也跟着转身。
床上的老太太突然伸出枯败的手僵在半空中道:“司徒君……”
司徒君高大的背景忽然山一样僵立在慕锦面前,慕锦差点撞上人,忙退后了几步。她忽然觉得那山一样的背脊有些佝偻。
沈大人道:“我自知时日无多,已无颜去面见先陛下,更无颜……更无颜……\'\'她说道这里,急促的呼吸着,仿佛随时就要背过气去,“我心中自是懊悔,只想……临死前对你说上一句……”
“够了”司徒君忽然转过身,语气强硬的打断人,盯着人一字一句道:“你永远……永远也没资格对我说!”
说完转身大步出门去了。
慕锦一路拿着官印,被司徒君远远甩在了身后。她走到院门口,看司徒君没上马车,而是一个人沿着大街走出去老远。车夫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慕锦:“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