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倒是没有想太多。反正近卫官的工作就是保护指挥官的安全，平时海因里希很少离开指挥舱，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进入海因里希的房间。
沃伦按了按铃，没有反应。他试了试直接用自己的权限开门，金属舱门无声地滑向两边。
“将军阁下？”
客厅里没有人。
“海因里希？”
沃伦警惕地把手按在腰间。
“有人在吗？”
在打开了好几扇舱门后，他终于在一张玻璃桌前看到了要找的人。海因里希的视线下垂着，有一瞬间沃伦以为他睡着了。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这位年轻的指挥官好像正在……发呆？
“……”
沃伦静静站在一旁，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出声比较好。
过了许久，海因里希终于吁出一口气。他抬起头，对沃伦的出现不怎么惊讶，他每天都会询问军医有关沃伦伤势的恢复情况，知道今天应该是沃伦可以离开医疗舱的日子。
“我只有三成把握。”海因里希突然说。
沃伦精神一振，他看出海因里希回休息舱是为了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也就是说他们就快要行动了，海因里希一定已经判断出了种巢的位置。
“假如是在平时，只有三成把握的事我不会选择去做。”海因里希自顾自地说，嘴角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太不明显的笑容，“不过现在我却只能学习某些人盲目地相信自己了。”
沃伦觉得海因里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流露出了一种缅怀的情绪。
“我们会取得胜利。”沃伦顿了顿，又强调一遍，“我们必定会取得胜利，我是指这场战争的胜利，而不只是单纯的突袭种巢行动。既然我们这些种族存在于这个宇宙中，那就一定有我们生存的意义，我不认为奥伽罗军可以改变这一点。有时候，人们在把握不大的情况下毅然选择去做某件事，这并不是出于他们的盲目地自信。相反，这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大势所趋！”
“大势所趋……”海因里希咀嚼这个词。
他又一次想起了他那个犹如宿命一般的对手。
沃伦*斯利姆，在你做出那些选择的时候，是否也因为你看到了历史前进的脚步？你知道无论过程是多么曲折，结果却只能证明你是对的，人类已经不需要过去的旧制度了。就像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无论奥伽罗军占据了多大的优势，我却打心底不认为自己会输。
人类看不清未来，圣光教派的大主教在这方面也许有很大的优势，但真正的未来并不是存在于预言之中。
只有那些最基本的规律可以影响到未来，虽有偏差却不会走得太远。
恨的根源本是爱，善必定战胜恶，战争之后迎来的将是和平……
“你说得对。即使我们失败了，也不会影响到结局。我们会取得战争的胜利，我像你一样相信这一点。在取得胜利的过程中，付出生命的人将被视作先驱，获得荣耀的人将被当成英雄，这两者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我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为了证明我有能力守护，从前是银盾，现在是无数地球人的生命！”
海因里希微笑起来。沃伦为他这一刻的表情所倾倒。他伸出一只手，抚上海因里希的脸颊，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对方的额头上。
“愿天空保佑你。”胸腔振动着吐出关系亲密的翼人战士在出征前对彼此的祝福。
这还是沃伦第一次进行这样的仪式，他了解海因里希，因此更加明白海因里希的可贵之处。
“不要死。”海因里希用平静的声音回答他。
1227年7月6日，种巢突击战正式拉开帷幕，这场仅仅持续了36小时的战役一举扭转了双方的优劣局势，使战争的天平一点点向地球人一方倾斜……
194、种巢之战
“种巢附近有超过二十个军团,近一半是奥伽罗军嫡系,敌军密集侦察范围超过1光年,数量是我们的四倍。”
这样的实力差距并没有让指挥舱中的将领感到畏惧。事实上，因为从转化者口中得知了奥伽罗军的分布,他们沿途尽量减少了和奥伽罗军的接触，从对方只有二十个军团的兵力这一点上看,奥伽罗军对他们的突袭可以说是毫无准备的。
这只是保卫种巢所需的常规兵力，虽然数量庞大但好在地球方面的目标并不是击溃敌军。只要毁掉种巢，哪怕结果是全军覆没，这都是一次可以被载入史册的伟大胜利！
当然，要是能够活着回去就更好了。
“必须正面突破。”海因里希做出决定。
参谋官们毫无异议。种巢周围的防守非常严密，任何一种诡计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生效，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拼死进攻这一条路。
“所有的强火力舰作为第一梯队进攻,目的是保护远程炮舰完成三次齐射，为大部队打开缺口。八成护卫舰坚守外围，剩下的两成保护远程炮舰，不用保存能量。剩下的舰队编成六队，包括一个预备队在内，全力进攻。我要在24小时之内看到我们的炮火落在种巢上！”
“是，将军！”
海因里希深吸一口气，看向欧若拉：“大主教冕下，请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进去。”欧若拉的耳坠旋转着变成一个尖锐的十字，预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在距离足够近的时候，我会进入种巢。我认为种巢中起码会有一个奥伽罗的爪牙，就算无法击败他，我也可以牵制住他。”
海因里希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在奥伽罗军里有些力量大到可怕的存在。假如没有圣光教派，这些人会成为地球人和银河联军的噩梦。
“我要齐格辉跟我一起去。”欧若拉侧了侧身，“看”向沃伦，“我需要有人配合我的行动，就单兵素质而言翼人是最好的选择。”
海因里希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他已经知道伊里斯是尤利西斯大主教的追随者，而尤利西斯大主教和沃伦*斯利姆的关系密切，齐格辉是伊里斯的族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很不错，欧若拉大主教是尤利西斯大主教的妹妹，尤利西斯大主教又和沃伦同时死亡的……
他本能地觉得欧若拉想要翼人陪同并不只是为了简单地配合行动。到底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呢？这又和这个人给他的熟悉感有什么联系呢？
“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沃伦先一步表达了他的态度。
指挥舱中的将领们看他的眼神不禁流露出几分钦佩。进入种巢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甚至比外面的人更加危险，翼人没有大主教那样的惊人能力，主动请缨足以证明一个人的勇气。
“……我同意。”海因里希在思索了一会儿后说。他本打算再派出一些人和欧若拉一起去，但是他手中没有可以和翼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媲美的人，最终只能提出视情况派出增援。
“四十分钟后进入战斗，所有无人机出动，绕到进攻点周围，提前三分钟发动进攻扰乱敌人。”
“是，将军！”
所有人各就各位，在沃伦走出指挥舱前，海因里希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不要死。”海因里希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沃伦郑重地点头：“你也是。”
海因里希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并没有发出声音。他松开手指。沃伦转身走出舱门，他觉得海因里希的表情有些奇怪。
海因里希刚才到底想要说什么？
沃伦回忆海因里希嘴唇的动作。
沃伦不懂唇语，但他觉得海因里希没有说出口的话非常熟悉，熟悉到好像有无数人对他说出过同样的词……
“沃……”
沃伦的脚步突然顿住。
沃伦*斯利姆？！
那分明是个没有叫出声的名字，他的名字！
海因里希认出了他！！！
沃伦猛地回头，指挥舱的舱门已经紧紧闭合，他的胸口因为震惊上下起伏着。海因里希认出了他，这……这其实并不奇怪，海因里希不仅聪明，还非常了解他。变幻成另一个人，这个答案虽然匪夷所思，但海因里希恰恰是那种没有思维死角的人。
沃伦按住胸膛，他搞不懂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也没有时间去弄懂。战斗才是这一刻他应该做的事。
你也是，不要死，海因里希！
他对着舱门说出一句无声的话，然后转身离去。
*
震动，整艘飞船都在上下震动，就像是一片不幸遭遇了寒流的枯叶。
联邦正规军的旗舰尚且如此，足以想象外面因为激烈战斗形成的能量乱流有多强大。
地球一方在一开始就陷入了苦战。还没等扰乱的无人机展开攻势，奥伽罗军中就突然分出一股直扑他们！
被发现了，不管是怎么被发现的，他们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发现了！
海因里希立即下令展开强攻。炮火撕裂着敌军的植物形态战舰，甚至连周围的星球都被打得变了形。而相对的，奥伽罗军的进攻则让护卫舰的防护盾能量飞速下降着。无论是那些速度缓慢却数量庞大的孢子，还是那些从巨大花蕊中释放出来的无形冲击，都有着令人背脊发凉的破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