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愿意为你服务。”
沃伦走到桌边。他看到了一套干净的茶具、茶罐以及一个水壶。
“水壶的水可以直接用来泡茶。”尤利西斯在床上说。
沃伦打开茶罐，发现茶罐里只有一颗银色的珠子。
这就是仙果茶的茶叶吗？
他将珠子放入茶壶，然后往茶壶里注满水。很快，熟悉的香味就充盈在了鼻端。
“希望我的手艺让你满意。”
沃伦将放着茶壶和茶杯的托盘端到床头柜上，将其中一杯茶递给尤利西斯。
银发的大主教微笑着抿了一口茶：“很好喝。谢谢！”纤长的手指轻轻捧着茶杯，沃伦发现尤利西斯的皮肤好像比以前更加苍白了。
沃伦笑了笑，也喝下一口茶，然后闭起眼睛体会一瞬间的晕眩和随之而来的懒洋洋的舒适感。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他突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像是闭上眼睛也能看到房间里的一切。
“奇怪，和之前喝的感觉不一样。”
“你的精神力已经到达了临界点，所以才会在仙果茶的影响下出现精神力外泄的现象。你要喝得慢一点，让外泄的精神力充盈在身体周围，这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 尤利西斯发出一声叹息，“人类的成长速度真是惊人，从男孩变成男人好像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你聊天的时候，你那时身高只到我的胸口。你目前的精神力应该已经可以自己冲泡仙果茶了，我会叫人为你准备一些，让你带回去。”
和尤利西斯的愉快表情不同，沃伦却皱了皱眉。“你现在喝这个没问题吗？”他还记得尤利西斯之前每次都只喝一小口。
“我不能喝太多仙果茶的原因是我的精神力太强，外泄的力量很容易对周围造成破坏。不过现在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仙果茶还会加快一点点我恢复的速度。”尤利西斯微笑着说，“好了，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虽然无法像以前一样让时间停止，但我想你并不急着回去吧？”
“当然。”
沃伦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床边，在坐下之前，他俯下身将薄被重新盖回了尤利西斯身上。
巨人与蚂蚁
“对于世界的起源，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尤利西斯放在床单上的手苍白极了,沃伦望着他狭长的手掌,有一瞬间的失神。
“什么？”
“世界的起源呀！每个文明对此都有一套自己的推论，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尤利西斯微笑着看向沃伦。
“大概是从宇宙大爆炸中产生的吧？你知道空间折叠带来的湮灭时间吗？每当我看到那片不存在的星空时,就会想这是不是宇宙大爆炸之后的情景呢？物质向四面八方飞散,宇宙从一个点变成一个面乃至整个世界。圣光教派好像认为世界是天主创造出来的吧？”
“是的。天主在他所在的大宇宙中创造出了我们所在的宇宙，他将自己的化身投射到我们所在的宇宙,教会我们保持世界的平衡，使我们得以在这个世界生存,这就是圣光教派最基础的教义。”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于力量大到不可思议的天主来说，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呢？实验品？玩具？还是无所谓的存在？”
“对于天主来说我们这个世界是极其特殊的,因为我们是他的一部分。”尤利西斯笑了笑，“天主用自己的左眼创造了世界，将最多的宠爱给予了我们，这也是圣光教派教义中的一部分。”
沃伦皱了皱眉：“天主也有眼睛吗？他被塑造成一个人形生物吗？”
“这只是一种说法，为了表明我们在天主眼中的特殊性。在不同的翻译版本里，这段教义被不同的有智慧种族解释成了不同的意思，像是天主之牙、天主之发的说法都是来自于此。事实上，我们对大宇宙中的生命毫无概念，我们无法想象天主的样子，只能以自己的形象来假设他。”
“好吧，这样的假设的确让人感觉舒服了许多。虽然力量远远不及天主，但却是最受他宠爱的，在感到渺小的同时又为自己的特殊地位而沾沾自喜，我认为这段教义相当的狡猾呢！”
“是的。”对于沃伦的说法尤利西斯并没有予以反驳，相反的，他认为沃伦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出这样的话再正常不过。“无论如何，这些教义都是天主化身留给我们的，是否真正代表了天主的想法，我也不得而知。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则是从未出现在任何教义中的。这些事被当做最重要的启示，由十二位大主教共同记录下来，从亘古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告诉过第十三个人。”
沃伦微微瞪大眼睛，随即露出微笑：“这是我的荣幸。”
知道秘密的同时也意味着要承担责任，沃伦很清楚这一点，他并不打算拒绝尤利西斯的坦诚。
“谢谢你，沃伦。”
尤利西斯喝了一小口仙果茶，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首先天主并不是全能的。大宇宙中的生命可以轻易毁灭我们却不能真正主宰我们。这就像是一个巨人面对一只蚂蚁，在不借助于工具的情况下，巨人可以一脚踩碎蚁穴却无法随心所欲地指挥蚂蚁行动。天主对我们的作用也是一样，他只能影响我们、毁灭我们，却不能完全控制我们。”
“不过天主这位‘巨人’对‘蚂蚁’的感情是喜爱而不是厌恶，所以他愿意尽可能地帮助我们这些‘蚂蚁’长久地活下去。他用来帮助‘蚂蚁’的工具就是圣光教派。”
“蚂蚁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呢？首先是蚂蚁居住的世界可能会面临天灾。为此天主特意用他的力量为我们的宇宙定下了法则。精神高于物质，物质必须服从精神。在这条法则的作用下，一切物质都遵循着天主留下的精神运作。强力、电磁力、弱力、引力……所有的力量结合在一起，让我们的宇宙变得更加稳固。”
“另一个威胁来自蚂蚁本身。宇宙成型之后，越来越多的有智慧生命诞生了。假如蚂蚁之间斗争不断的话，那迟早有一天蚂蚁的世界就会被一只特别强壮的蚂蚁破坏。所以天主化身留给我们的教义是必须尽量保持有智慧生命的种类，让有智慧生命之间可以和睦相处。”
“最后一个威胁来自于外界。假如有别的昆虫不小心进入了蚁穴又会怎么样呢？对于巨人来说，外来者也许只比蚂蚁强大一点点，但是想在不伤害到蚂蚁的同时把对方赶出蚁穴却很困难。”
“我们所在的宇宙的年龄是138亿年，在137.72亿年前，宇宙刚刚诞生不久的时候，一个外来者出现在我们所在的宇宙。他比当时所有的生命都要强大，这差别就像是单细胞生命和人类之间的差别。最重要的一点，他拥有智慧。那个时候的宇宙还不存在任何有智慧生命，这个外来者可以说是宇宙中的第一个有智慧生命。他随心所欲，轻易就破获了天主定下的法则。他用自己的力量制造同类，让他的爪牙们肆意破获能量的平衡。天主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为蚂蚁准备的家就要被彻底破坏掉了，于是他展开了行动。”
“天主将自己的影像投射进我们所在的宇宙，创造出天主化身。经过了大约4.5亿年的追捕，天主化身终于抓获了外来者。外来者被关了起来，他的爪牙也不得不暂时蛰伏，同时天主化身也因为能量耗尽而消散。但是天主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关住外来者。那是一种相当特殊的生命，无法被毁灭，一旦脱困就会让宇宙走向灭亡。所以天主留下了启示，告诉十二位大主教这件事的始末，希望我们能想办法帮助我们的宇宙渡过这场危机。”
“天主留下了消灭外来者的方法吗？”沃伦问道。
尤利西斯摇了摇头：“没有。启示中的这部分非常难以理解。启示中说外来者一旦醒来，宇宙必然会走向毁灭，这一点没人能够阻止。但是启示中还说，黎明一定会伴随新的秩序降临。这个启示也是让十二大主教分为天命派和逆命派的原因之一。一方面是无法被改变的命运，一方面是可以被创造的未来，这个自相矛盾的启示使我们陷入了无法互相说服的境地。不过我坚信，我一定可以在你身上找到答案。”
“因为我的命运和其他人不同吗？还是说你现在依然不能告诉我原因？”
“抱歉……”
“不用在意。我相信你，你并不是故意要向我隐瞒这一点。”
“谢谢。”
“那现在……是那个囚禁外来者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吗？”沃伦不认为尤利西斯耗尽精神力会和此事无关。
“外来者已经苏醒，在他苏醒之前，他的爪牙们也已经陆陆续续醒来，我是在最近一次的天主启示中知道的消息。宇宙的平衡正在一点点倾倒，世界毁灭的日子快要到了。我要告诉你的正是这件事。”
虽然语气很平静，沃伦却从那双紫色的竖瞳中看到了明显的悲伤。
圣光教派为了守护这个宇宙已经付出了超过百亿年的努力，花费漫长时间建立起的平衡被瞬间打破，这对尤利西斯来说应该是很大的打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