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毅看着小少年远去的背影,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低头将视线挪到手里的盒子上,可在看清盒子里是什么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猛的凝固了。
银色的镂空盒子中,一对精致的深绿色袖口安静的躺在绒布上,扣身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梅毅轻轻拿起一枚握在手上良久,叹气。
居然连这样的东西都敢送,真不知道该说安林是单纯还是傻……或者,是这孩子太过聪明,故意拿这对成熟期七晶做的袖口来试探他的反应。
安林啊安林,这难道都是命吗……
这一天,梅毅握着这个盒子,在菲拉温暖的阳光下站立了很久,那一身耀眼的红衣反射着阳光,绚烂得几乎如一场盛大的火焰洗礼。
梅毅消失了,起码是从安林的生活里消失了,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在学院里碰到过他。在他将这件事讲给小七听时,小七只是淡淡笑了笑,提醒他如果梅毅再次出现,记得要好好打个招呼。
安林点头,心中压抑多时的好奇不由得又泛了起来,追问道:“小七,上次你帮我准备的礼物到底是什么?我都没来得及看就塞给梅毅了,真的有像我说的是准备的大礼吗?”
小七伸手敲他脑袋,笑着转移话题:“当然是份大礼,你这么问难道是你信不过我帮你准备的礼物?”
“我信我信,我这不是好奇嘛。”安林捂脑袋,笑嘻嘻道,本来他想自己准备的,可时间太短,他又不懂这些,只好交给小七了。
话题就此结果,梅毅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安林生活里一样,一丝涟漪都没泛起就悄悄消失了。
小七看着坐在地毯上对着七星绒草碎碎念的安林,笑容加深,他相信梅毅绝对会非常喜欢这份大礼的。
这边安林和小七优哉游哉的过着日子,那边安家一家却是愁白了头。
自从隔壁开了一家“七”之后,他家的生意就开始越来越差,安信没想到他才刚刚解决完货源问题,这菲拉的第一家店铺就冒出了个这么强劲的竞争对手。
他派人去查这家的底细,可线索却总是在追到星网上那家同样买卖七晶的店铺“七”时就断了,他甚至怀疑过之前跟自己交易的那个神秘七先生,可后来想想又不对,对方既然卖了七星绒草给他,又何必如此明显的跟他抢生意,名字都带“七”字大概只是巧合,说不定那么七先生跟他谈生意时用的都不是真名。
安唯平静的看着脾气一天比一天大的安信,不懂他为什么好好的奇拉市场不管,反而去为这么个菲拉的小店铺着急,但这毕竟是自己家的店铺,安家的损失就是他的损失,所以他也就没有去劝阻自己父亲的各种调查活动。
而他,也有着自己想要调查的东西。
这个周末,他派去的人终于将一份资料传到了他手上,那是一份孤儿的资料,资料很短,只有薄薄的两张纸。
他看着白纸上瘦小的孩童照片,摸着上面“荒野大火”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巧合多了就是事实,他倒要看看这个安林跟他那个堕兽哥哥安林到底有没有关系!
菲拉机甲总院一年一度的踏青活动开始了,安林穿着登山服背着干粮,坐在同学中间幽幽的叹口气。这菲拉机甲总院的踏青活动居然是爬山,还是爬那座该死的高和陡的秋雁山,这真是……太残忍太无理取闹了。
春天的来临会让兽人没有理由的高兴和兴奋,大概是受七星绒草精神力的影响,安林今年却完全没有兴奋的感觉,并且在得知是谁跟他一组之后他只觉得黑云压顶怨气缠身。
没错,这又是预科班老师对祖国小花朵们的厚待,为了担心在爬山过程中出意外,老师们体贴的给预科班学生一人安排了一个保镖。
没有了梅毅,这次安唯终于自荐成功,成为了安林的保镖。这为期一天的爬山活动,他是注定要和安唯单独相处了。
早上九点,安林在老师们的加油声下,被一脸微笑的安唯牵着,往山腰爬去。
为了照顾预科班花朵们“娇弱”的身体,他们的爬山路线是全学院最短最安全的,听宗元说,高年级的爬山路线最变态,需要爬到山顶再爬下来,还不许中途放弃,不然扣学分。
安林听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可怜的方雅,你一定要活着从山上下来。
“你不开心?”安唯松开安林的手,微笑着开口。
安林低头不看他,站得离他远了点,努力爬山状:“王俊说要跟我比赛,输的人是有惩罚的,我们加油努力往前冲吧!”
“安林,自称十三岁,身体检测年龄为十一,于去年八月十四号在荒野森林大火的废墟里被政府救助人员发现,被发现时全身j□j,昏迷不醒,身上疤痕遍布,却并无新鲜伤口,于十五号被拉拉美福利院收入,当日,被方家长孙方乾带回菲拉,摇身一变,成为了方怀养子……这些,够不够让你开心?”
随着安唯越来越冷的声音,安林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下,转身看向站在树下阴影里的安唯,挑眉:“调查得很清楚啊,安唯哥哥这么关心我的过去,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不,我调查得远远不够清楚。”安唯从阴影处走出,漂亮的脸孔渐渐暴露在阳光下,上面有着安林熟悉的嫌弃和厌恶:“你是安林?”
安林摊手,一脸鄙视:“我可是有告诉你我的名字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安唯看着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低笑出声:“还是我应该这么问,你是不是我那个没用恶心的堕兽哥哥安林?”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安林挖挖耳朵,撇撇嘴道。
“不明白?你手腕上的那个伤疤是我十岁那年亲手划上去的,这样够不够明白,我亲爱的哥哥。”安唯微笑看着他,目光直指他的手腕。
难怪这家伙爬山的时候非要牵自己手,合着是为了他摸手腕上有没有伤口啊,可真是煞费心机呐。
安林索性举起右臂,将袖子撸起来,指着上面几道疤痕一一细数:“我不明白的可不是这个,我身上的伤疤我可都明白着呢,比如这里这个,唔,好像是你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划的,小臂这个是你被你妈打了之后划的,啊,对了,还有手肘这个,这个是你弄坏你爸的文件被骂之后的那天晚上,偷偷上来用叉子戳的,当时我可是真疼啊,疼得在地上滚了半晚上,你看,我是不是比你更明白,我不明白的是你所说的‘没用恶心的堕兽’,睁大你的双眼看清楚,你哥哥我,现在到底是不是堕兽!”说完他斜看一眼对方,轻飘飘问道,“还是说,你想试试变成没用恶心堕兽的感觉?”
安唯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安林微笑着靠近,继续凉凉的说道:“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的身份,啧啧,我在训练馆露胳膊都露了多少次了,你偷窥那么多次居然都没发现,亲爱的弟弟,你可是让我一番好等啊。”
“安林——可恶!”安唯退后,直到靠在树上,才满面扭曲的看着眼前嚣张的小少年,咬牙道:“你为什么还活着?还变成了这幅骗人的模样。”
“我为什么不能活着。”安林冷笑,稍稍后退一步,淡淡开口:“你这种忘恩负义毫无亲情虚伪肮脏的家伙都活着,我——为什么不能活着。”
这居然都是真的,那个永远比自己强,在变成堕兽之后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羞辱的哥哥居然真的还一直活在自己身边,安唯的眼神浑浊一片,心中的恐惧怨恨恶毒各种情绪来回游走,最后只化成了满腔杀意。
他将视线投在安林身上,精神力如有实质一般围绕在身周,突然大大的微笑起来:“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出现呢?明明是个废物却这么嚣张,看着可真是碍眼。亲爱的哥哥,既然你都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不如再死一次吧。”
安林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慢悠悠撸下袖子,摸出通讯器拨通,语气悠闲得仿佛在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
“爸爸,是我……嗯,没有危险,安唯学长一直在‘保护’我,好的,我会按时回去的,再见。”
方怀一向的话少,短暂的通话之后他将通讯器放入口袋,微笑着看向收敛起精神力的安唯:“想让我再死一次是吧,那来吧,今天负责‘保护’我的安林学长。”不要怪他无耻,方怀这个保护伞太好用,不用白不用嘛。
安唯被杀意冲昏的头脑清醒过来,低头权衡一番之后他的脸上重新露出微笑,平静说道:“我当然会好好‘保护’你,可是这秋雁山陡峭危险都是出了名的,学校那么多人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学生因为调皮不服管教胡闹跌下山……摔死摔残什么的,也很正常。”
安林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看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山腰爬,大喇喇的将后背留给对方:“你大可以试试,看最后死的是你还是我。”说完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身后蠢蠢欲动的安唯,声音温柔眼神狠辣,“不要以为我还是那个任由你欺负的安林,别活在过去了亲爱的弟弟,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你现在的敌人手中到底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