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看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破碎镜片:“你用它分析了我的眼睛?然后发现了什么?”
他的敏锐和所问之准让弥赛亚很是意外:“这一点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我刚刚不小心暗示了你?你眼罩下方的能量波动非常不同寻常,兼具了生物和机械的频段特征……这和我之前的猜想不谋而合,而刚刚你的反应说明了至少我之前努力的方向是对的。不过,将生物和机械如此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这样的技术……”
“除了我之外怎么还可能有人做得到?”他眼中又出现了狂热之意。
夏佐:“……”
坚决拒绝了弥赛亚想要仔细观察自己眼罩下左眼的要求,夏佐对他的解释仍然有些半信半疑。
——他是谁,说出来的这些话这样颠三倒四值得相信吗?
——真的是“所得即所见”的生物机械吗?
——不过细细想来,当时从黯夜歌姬号上逃出后,好像真的是下意识跟着眼睛里的提示,才侥幸地抓住了一条活路。
——但那些杂乱的、非但不能帮忙而且还会添乱的点、线又在代表着什么?
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夏佐便把这个还需要验证的问题先放在一边,转而问起自己关注的另一个问题:“你说的‘大奖’是什么意思?”
“‘大奖’?”因为受到启发而陷入到思考中的弥赛亚反应了半天才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这句话,“哦,那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问题,没必要去管它。”
“……”夏佐淡淡地问道,“那你跑过来跟我说这些话又是什么目的?又是‘大奖’又是‘欠人情’的。”
弥赛亚“啊”了一声,凝神回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地回答:“……我是来消除你身上的暂时标记的,不用谢。”
“我没想要谢你,”夏佐走到睚眦旁边,在它的掌心上坐下,随后被光甲轻轻地托起来放置在它的膝盖上,“这个标记是我对一个Alpha的承诺。因为我要对他负责,所以不想被消除掉。”
弥赛亚:“……………………”
“是我听错了吧?”Omega的脸上的微笑刻薄极了,“对一个Alpha的承诺?对一个Alpha负责?你是不是也太没有Omega的自觉了?”
“Omega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夏佐淡淡地问。
弥撒亚一时语塞……他很想说Omega都很纤细娇弱易夭,不管为了度过一年一次的必至发情期还是为了不被作为一种生育工具而辗转流落,都需要攀附于某个特定Alpha而存在。
但这种被社会所普遍认可的陈词滥调,不仅也是他平时所不齿的论调,而且和这个以随意的姿势坐在光甲上、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的Omega完全不相吻合。
他想起了对方的基因检测报告:单从那一连串的数据上判定的话,说他是个Alpha也毫不为过。
“老爹曾经告诉过我,”夏佐说,“没有谁是一出生就被定好了人生模式。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努力去做好了。”
默然片刻后,弥赛亚才说:“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但还是要提醒你,对于那些Alpha,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度……不然到最后被摔得头破血流还是你自己。”
“期待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被用在自己身上的。”夏佐不赞同地说。
弥赛亚抬起眼看着他:“你不必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戒心……而且,其实你已经欠过我一次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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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所有议员而言,宇宙历四千一百三十七年六月十三日这一天简直就是场政治噩梦。
在这一天,无数的抗议信件以各式各样的形式塞满了议员们的电子邮箱、语音留言终端等等,甚至有人寄去了实体信件加以威胁。
民间对于Omega维促会这个组织的观感一直不太好,10:1的Alpha、Omega比例让大多数的Alpha终生都无法找到自己的Omega伴侣,但这一情况在富商、权贵阶层中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然而这一分配制度在历经了千年之久的延续后,已经和联邦体制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顽固坚持得难以撼动。
国民议员们数次关于减弱乃至取消维促会对Omega分配权的提案,都未能得以通过。
鲁道夫·奥法里斯此次的被弹劾事件完全出乎了始作俑者的预料,就像是引燃了一根对维促会新一轮不满的导火索。
这位将军克己奉公、洁身自好、爱兵如子、战功彪炳……而且奥法里斯家一直是减弱维促会对Omega分配权的拥护者。
民众对这次弹劾案件的关注度自开庭后就呈现出直线上升的趋势,甚至已经有预测机构估计法庭最后对于上将是否有罪的判定,将会直接影响到政府支持率和下一届议会的换届选举结果。
——就连议长被弹劾恐怕都不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了。
这是一家以言辞犀利而著称的媒体在审决结果出来前发表出来的言论。
在弹劾法庭的最后判决结果中,鲁道夫以极高的票数被判处“无罪”。
艾登的脸色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他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雅各布身上……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现在开始对这名Omega的归属问题进行决定。”最高法官说完这句话后重重地砸了一下装饰有联邦星图的法槌。
刚刚赶至法庭的关德琳夫人在法官的示意下走到了发言席上。
在送夏佐回维促会总部后再折至法庭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还抽空换了一下自己的服饰,现在穿的正是一身象征着维促会的象牙白色长裙。
“经过维促会首席专家的努力,”她娓娓动听地道来,“已经基本上得出了这位已经年满17岁的Omega的家世判定。”
鲁道夫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关于夏佐的身世,他也曾和对方谈起过。夏佐很坦然地告诉了他凯恩是自己的养父,但是对于生身父母到底是谁却也所知不详。
他还曾经派人去过拉斐尔星系,但是夏佐自幼生活的那颗半废弃资源星已经被恒星坍缩形成的黑洞完全吞没进去,一点痕迹都无从找寻。
“大概凯恩知道?”夏佐当时对他说,“也许我们还能找到他?”
只是,少年说完这句话后也沮丧地垂下了肩头,显然对自己刚刚说出话也不太相信。
“上次我们都以为他死在了恒星爆炸形成的射线潮里,结果他却捡到了你。所以,这次说不定他还会为我们带来惊喜的。”
鲁道夫还记得自己那时是这样安慰他的。
对于维促会可以查出夏佐的养父是凯恩和他的实际年龄,鲁道夫并不感到意外。
真正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维促会居然可以在如此短暂的三两天里查到夏佐的身世?
关德琳传递了一份资料到所有人面前的光屏上,并且把它放大到法庭正中央:“这是我们整理出来的基因谱系……他的父亲是拉斐尔帝国的伯爵,母亲是受家族牵连的戴罪之身。出于一些意外原因,这个孩子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在父亲被杀的情况下,随着母亲一起被抢掠走了。”
有熟悉基因方面知识的议员在看到图谱后立刻提出了质疑:“这个结论是否准确?我并不认为一名伯爵能拥有基因这样纯净的后代。”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关德琳勾起了唇角,“她是二十年前最大反叛势力三角自由同盟评议长的女儿……而且,这个结论出自弥赛亚。”
“三角自由同盟”和“弥赛亚”这两个名号一出,立刻引发了法庭中的细密讨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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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改了我的基因图谱?”夏佐从睚眦膝盖上翻身跃下,“这就是你说的‘人情’?”
弥赛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你这个光甲看起来挺蠢,居然还懂得开电磁屏蔽场域?”
“这不是我的光甲,”夏佐淡淡地说,“而且它也不蠢……至少不比有些自作聪明的人蠢。”
“哦,我没有贬低它的意思。因为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比我蠢,包括拟人智能在内,”弥赛亚说,“所以刚刚那句话只是为了陈述事实。
夏佐:“……”
“我查了一下,你之前生活的拉斐尔星系里正好有那么一个家世不错的Omega,被人强制标记后怀着孕就被自己家族的流亡军救走了。”弥赛亚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所以我就干脆对你的基因谱系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整,让你看起来就像是那个倒霉的遗腹子一样。”
“……”夏佐不明所以,“为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你的。”弥赛亚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你的基因被调序和补全过。这并没什么,现在一般的有钱人也愿意给自己的后代做这种手术。但是,应用在你身上的那种技术却不是现在惯用的手法……我查了资料,这种基因调序的方式最早被用于1000多年前,大概在500多年前盛行到顶峰。但是因为流程太过复杂和过于追求面面俱到的完美,已经被现在流行的微调方式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