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能够和主宰进行沟通的只有夏佐一个人,又是“心灵感应”这种没有任何影音的形式……
对此会心存质疑的人……恐怕不会在少数吧?
鲁道夫用力紧了紧夏佐的肩膀,将他有些分散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来之后,才说道:“告诉我,你感觉到主宰传达过来的信息是可信的吗?”
夏佐闭上了眼睛,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愿意相信你相信的东西,”男人在他耳边坚定地说,“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夏佐睁开眼睛,望进的是男人瞳眸中那让人心安无比的灰色深沉。
“你的感知,无人能比……”鲁道夫说,“……亲爱的。”
夏佐狠狠咬了下唇,把自己重重地埋在了男人的肩窝中。
Chapter 114:
当在视觉冲击上远比奇美拉还要密密麻麻的虫族出现在了中央星域外围时,处于岌岌可危中的帝国为此上下都被卷入了恐慌震惊之中。
其时,中央星域失陷了近半:以首都星伊索匹亚星为界,天鹅座星系和仙王座星系的一半已经完全失陷,剩下的一半仙王座星系与天龙座星系,依托首都星的强大军事力量仍然暂时无恙。
而风评早是每况愈下的雅各布政权这次虽然没能却敌于星域之外,却做到了最起码应该做到的一件事情:组织民众撤离。
但……
虫族来了。
虫族的繁衍方式注定了它们必须要先占据地面,发展出菌毯才能大批量地生产出源源不断的部队。
因此,距离首都星较近的一颗小行星被虫族毫不客气地征用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颗小行星此前还曾被选作竞技场之用:正是鲁道夫赢得自己Omega的那几场搏斗所在地。
因为酷似古地球生态环境而备受青睐的这颗小行星,在虫族降落地面的短短半天后,就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管是秋色中顽强地残留着绿意的植被,还是原生于此的动物;不管是汩汩而流的蜿蜒清澈河流,还是如明镜般澄亮透净的湖泊……
全部地被恶绿色和黏液组成的菌毯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吞没进去。
这颗小星球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被远星扫描系统悉数记录了下来,诚实地呈现到了帝国皇宫中,但观众却只有雅各布和几位他确定忠于自己的死忠心腹。
“陛下,我们在面对着双重压力啊。”皇宫事务长格利尔不无焦虑地说。
“还能支撑多久?”雅各布盯着光屏说,那上面的微距镜头刚刚捕捉到菌毯中新孵化出的一只外形狰狞的刺蛇,覆盖在它体表上的灰白色软壳一接触到空气就迅速地转变成了暗紫色和褐黄色相间的硬质甲壳,利爪和獠牙间的腥稠粘液犹在涎滴,紧接着就是冲着虚空中一阵耀武扬威地咆哮……
这一幕,恰巧被定格了下来并被呈现到皇帝眼前。
雅各布从微距视窗中转移开视线,将漠然中又带有木然的目光投向全景光屏上:那里的大部分地表正在被层层的涌动绿色填满着,扩散速度之快像是被粗鲁打翻的劣质油漆罐子,让人无端地会想起“黏稠”和“污染”这一类的词语。
“……无法估算,”格利尔战战兢兢地回答,“光是应付奇美拉就已经……”
他没敢说完这句话,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护道:“陛下,您要知道,我们现在对抗的几乎是整个宇宙中的奇美拉啊……它们,它们为什么……”
“会陷落的吧?”雅各布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重复着又问了一遍,“首都星会陷落的吧?”
格利尔不敢回答这个问题:“……陛下,听说新联邦已经呼吁所有人类军队前来解救中央星域了。”
“鲁道夫吗?”雅各布的语调依然没什么起伏,“他是来解救我们的还是来收编我们的?……看来他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格利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续后话:自从温世顿反叛之后,皇帝的心思就极难捉摸,不知道哪句话说不合适就会引得龙颜震怒。
“说不定这次虫族围攻就是鲁道夫搞出来的好戏,”雅各布说,“他那个Omega的祖辈们就和那些虫子勾结在一起了,说不定基因血脉里都被掺进去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猜对了事情的起因,但却猜反了行事的目的……不得不说,这位堪称枭雄一般的人物,似乎从去年开始,便屡屡做出错误的决断。
只是如果决断出了错误的话,目光再敏锐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会让鲁道夫踩到自己头上来的,”“任期”刚满了一年的皇帝说,然后还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执行B计划吧。”
“那中央星域怎么办?”格利尔脱口而问,问完之后就开始心有余悸。
“哦,这个啊……”雅各布有些散漫地说。
他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从躬身在他面前的一干臣子面前走过,厚重的大氅下摆从铺设着更厚重的地毯上拖曳拂过,一丝微响都未能发出。
“鲁道夫不是要接手吗?”他不太经心地说,“那就让他来操这份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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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几经改良后的诱导仪,新帝国在成功地对奇美拉进行干扰掣肘后,终于凭借着四座人工要塞突然爆发的强劲火力,将它们一举赶出了首都星的外大气层。
为了庆祝这一胜利和鼓舞人心,皇帝将携皇后于新落成的皇宫内举行盛大宴请,宴会一直延续到皇宫前的广场上,并且诚邀民众参与狂欢。
在这一消息传出之后,不是没有人提出反对:区区一场胜利,连阶段性战果都说不上,怎能为此开展如此浩大的庆典典礼?“怕是收复了整个中央星域再来开办这种‘庆功宴’也为时不晚吧”这种言论和上书屡屡出现,但却被皇帝直接忽视或者说无视掉了。
而此番作为自然引发了相当范围内的不满,尤其是那些社会学领域里的学者们,更是纷纷激奋地探讨起帝制取代共和的退步意义来。
不过这些言论跟随后发生的事情相比,不过是小风波而已:
准时举办的宴会上,由于临时事务绊住了皇帝,以至于由皇后暂代其出席。
但这一“暂代”,就“暂代”到了宴会结束。
通宵的盛宴,直到东方初现曙光,仍然未能见到皇帝的身影。
无奈之下,好不容易暂时平息了质疑之后,关德琳在有着不好预感的情况下,找遍了皇宫中所有寝殿都无法发现雅各布的身影时,不顾仪态地跌坐在地。
她身边的女官急忙搀扶她起身:“皇后……”
“你还叫我什么‘皇后’?”关德琳苦笑着说,“还不如叫我‘笑话’呢。”
“您别这么说,”女官劝慰她道,“陛下也许真的是在处理紧急事务。”
“你不是也说‘也许’和‘真的’这两个词了吗?”关德琳扶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这么多年来,我还能不了解雅各布?在看到格利尔他们没有和他一同出席宴会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了。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他连我也……”
在雅各布的上一场婚姻里,亡妻给他留下了一双子女,此时自然也跟随他一起离去。
“说什么想和我一起生个孩子,说什么他是为了让我们的孩子君临天下……”关德琳轻声说,“这些事情,明明连我自己一开始都不相信的。怎么被他说的次数多了,也变得以为会是那样了呢?”
“皇后……”女官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关德琳喝断了。
“别这么叫我!”她厉声说,“………………叫我‘关德琳’吧……我只是‘关德琳’。”
女官不敢这么喊她,只得沉默下来。
“……你怕死吗?”关德琳扶住女官的手挺直了脊背,“我们大概要死了。”
“您怎么会这么说?”女官略去了称谓,小心翼翼地问道。
“首都星上的四座卫星要塞,恐怕再也发不出像前几天那样猛烈的攻击了。”关德琳走到自己寝宫里宽大明亮的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容貌说,“我不知道它们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能量耗尽之类的,但那样的攻击如果可以长期维持的话,雅各布为什么还要逃走呢?……你得为我好好梳妆一下了,我可不想死的时候太难看。不过大概在奇美拉肚子里或者在虫族肚子里,人和人都会‘长成’差不多的样子吧?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得在死的时候漂漂亮亮的。”
“我听说奥法里斯将军要带着援军来中央星域了。”女官习惯性地将鲁道夫称作“将军”。
但是关德琳及时地纠正了她:“你应该叫他总统或者元首之类的……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问题,“你是说鲁道夫?”
关德琳猛地站起身来,连她的发丝被她这个动作扯痛了都浑然不觉:“鲁道夫…………夏佐……”
她又重新坐回到梳妆台前,抬起了一些下巴说:“你得为我好好梳妆一下了……雅各布不会带走所有的军官和士兵,奇美拉不会现在就打进来……在鲁道夫他们到来之前,我必须得想出办法让剩下来的这些还能上战场的军队们撑过奇美拉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