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形只影单。
风景依旧,身边的人不在,一切也就少了鲜亮的色彩。
苏靖安一路走,一路看,到了俩人之前去的餐厅,意外的发现还没有拆。
当时那个餐厅就做的非常现代化了,叫忘川台。
这跟林潇潇的等吧有异曲同工之处,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
忘川隔着生死。
人海茫茫,从此再也不见。
听说当年老板的丈夫在工作中牺牲,所以,她开了这家店。
当年来的人不多,大家多有些忌讳,而如今,苏靖安进去逛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人很多,而且房间很特别,明明是吃饭的地方,却每个桌子上放着一个本,有很多年轻人在勾勾画画的写着什么。
苏靖安随手翻了一本,打开第一页一看明白了。
——小刘同志,等到现在我都没有等来你的电话,2019年4月8日的我将把你忘记在这里,老娘绝对不会再等你一分一秒。
……
她低头看了看,心里有些酸涩。
年少不知珍贵,感情也就更加不知道珍惜。
她坐下来,点了一杯柠檬汁儿,四处看着休息。
意外的,吧台前,一个中年女人盯着她看。
刚开始苏靖安没有注意,后来俩人的目光对视了片刻,那个女人颇带着些惊讶:“你是安安?”
苏靖安愣了,这样亲昵的称呼之下,她对眼前的人一点印象没有。
那女人笑了,“我是这的老板娘何慧,你可能没印象了,二十年前,我见过你和她。”
二十年前……
苏靖安盯着她看。
何慧打量了她一番,又下意识的往门外看了看。
这个动作让苏靖安的心猛地一痛,“她没有来。”
她知道何慧是在找高夕辉。
何慧“啊”了一声,似感慨:“前些年她年年都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不好意思。”
苏靖安看着她:“她这些年都来了吗?”
何慧点头,“要不我怎么会记得你,我可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
苏靖安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圈红了。
虽然不再年轻,但美人的风韵尤在,何慧在这二十多年,见惯了多少情侣的悲欢离合,她话很多,拿了一杯茶和苏靖安聊了起来,“刚开始她总来啊,甚至几个月就来一次,好像是在等着什么,跟她说话,她也不理,脾气特别差。”
“后来,随着时间间隔的增加,她的情绪好了一些,也会偶尔的和我们说说话。”
“前后陆陆续续来了七年吧,那七年变化很大,她唱歌很好听,还在有一年的春节上台唱了一首歌呢。”
……
张慧说了半天,她旁边一个岁数不小的服务员盯着苏靖安看了半天,从后面拿出了一张光碟,“是这个。”
这家店的人似乎都非常热情。
她们把光碟放进了已经停用许久的DVD里面。
那时候的春节,整个饭店没有几个人。
高夕辉坐在那,手里拿了一瓶酒,眼里都是惆怅。
年轻的她……
周围的人都在狂欢,只有她一个喝着闷酒。
苏靖安看了一眼,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高夕辉的脸色很不好,眼下都是黑眼圈,她一直在旁边坐着,到最后,是张慧起哄她才上了台。
她唱了一首《叶子》。
高夕辉的嗓音很好,年轻的时候经常自诩是实力派歌手。
她一手握着麦克风,另一手掐着烟,声音里满是苍凉与悲伤。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 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歌到最后,高夕辉抬头看着镜头,眼角都是泪。
台下欢呼声一片,高夕辉回去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又拿起酒瓶喝酒,到最后的一个镜头带过,她用手在桌子上划着什么。
大家都以为她随手写的,苏靖安却一眼看出来了她写的是——安安两个字。
放完之后。
张慧和服务员还挺感慨,她们开店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久了,另一半寻过来的。那时候高夕辉的钱包里总是放着一张俩人的照片,来的次数太多,结账的时候被张慧给看见了还随口问了一句:“你的爱人吗?”
那时高夕辉没有说话,低着头咬了咬唇。
张慧一转身看见苏靖安的眼里都是泪,她想了想:“你等一下。”
她起身,走到柜台前,踹开正在那玩手机的服务员,一顿找,“去哪儿了?”
尘土飞杨间。
足足找了十分钟,张慧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递给了苏靖安。
“我们忘川有规矩,对于客人的写的东西保留期限是一年,她这本本该销毁的,但是她这年头太长了,这么厚我就放那了,我看她也不来了,你要是能打开就拿走吧。”
苏靖安下意识地接了过来,这是那种老式的密码锁的日记本,她没有犹豫,按下了1125自己的生日,“咔”的一声,日记本打开了。
第58章
年轻的时候, 高夕辉的字体要比现在更加的张扬,笔力强劲,就像是她这个人, 意气风发有棱有角。
第一页的页面有些泛黄,似还沉淀着眼泪的味道。
——2000年3月,苏靖安, 我们说好要一起走下去, 你呢?你做到了吗?你对的起我们曾经的誓言吗?是你, 让我知道什么叫无情无义, 我想死, 你知道吗?想和你一起死!!!
苏靖安摸着那一行字, 想着在医院的时候, 高夕辉看着自己的眼神,心如刀割。那一刻, 她多么想上前去解释。
在下面一篇,是三个月后的。
——2000年6月,苏靖安, 我不能释怀。我在家里,等着你, 盼着你, 想着一打开门, 你就会像是以前一样抱着西安等我回家,你会给我温暖的怀抱,会给我亲昵的吻, 可是都没有……当年,你告诉我,在西藏好好干,我听你的了,而如今,你却不在了,你叫我如何不恨你?
——2000年11月,你的生日,有他。
——2001年1月,我去你们家楼下偷偷的看了你,你和他走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这曾经是我做梦都在幻想的画面啊……你怎么忍心?我已经感觉不到心的跳动了,可是又如何呢?已经没人心疼了不是么?往后余生,没有了你,就算是行尸走肉又会有谁在意?
——2001年6月,老首长来找我了,他说现在的我让他看不起,呵呵,我又何尝看得起自己?苏靖安,当年,我有多么的爱你,现在就有多么的恨你。
——2001年12月,要元旦了。你可能不知道,在局务会上我看到了你,你做到科长的位置了,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却不敢再出现。
——2001年2月,安安,我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想着我们的之前,医生让我吃药,呵呵,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会想起当年我不肯吃药你哄我的场景。朋友都说我在犯贱,这么久了,还是忘不了呢。有人说,人身体的细胞六个月就会换掉,再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而淡去,亲情、爱情、友情都是如此,可是这么久了,我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你呢?你知道我多恨自己吗?恨我的下贱,恨我的不值……
——2001年11月,好久没来了,一眨眼又是一个冬夏,在朋友那听说,你和他分开了,我没有再去偷偷看你,这大概是我最后的尊严。
——2002年2月,今年过年我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忘川忘川,我还是不能忘记你。
——2002年11月,非典爆发了,我出京就会去不去了,被隔离在外。这样也好,四处看一看,昨天回到老家,在村长的带领下,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爸妈确切的埋葬之处,我一个人坐在坟头,坐了许久,我不害怕,只是想有一个人能说说心里话。我告诉爸妈,我过得很好,虽然从小就没看见过她们,但是我依然很爱她们,我告诉他们……我曾经深爱一个姑娘,可以为了她抛弃性命那种,本来想带着她一起回来看看你们的……
——2003年2月,今年的春节有些早,三年了,你还好吗?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恨你了。
——2003年8月,你病了,急性阑尾炎,我去医院门口看了你,找了主治大夫,叮嘱他一定好好照顾你。在朋友那听说,你和他在一年前就分开了,你在半睡半醒之间,总是会看病房的后窗……安安,我不敢去想,你是否在等我。
——2003年12月,我回边藏看望老首长,这一次路途荆棘坎坷,要解决许多实际问题,老领导问我是否考虑好了,这很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安安,在你离开我那一天,我的人生早就没有了归途,我已经无所畏惧了不是么?只是……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我希望你往后余生,一切安好。
——2004年5月,今年回来的格外的晚,我受伤了,当鲜血从身体流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当人被刺的时候,那一刻,是真的感觉不到痛,同事们甚至用碗堵住了我的肚子,她们说当时肠子已经往外流了……但是没事的,我保护住了老首长,在病床上,我以为我要死了,安安,我多想再看你一眼。二等功的勋章就在那,那么耀眼,如果我们没有分开,看见它你该多么的骄傲,不……如果没有分开,你一定会心疼死吧。不……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