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们神圣的大门中落下,西尔维斯脸上一片狂信徒般的虔诚神情,暗地却传信给温彻斯特:“我会把他们带到精灵族的居所,你在后面抓紧捕猎几只,到那里汇合之后先假装杀了我,然后咱们就可以合力开始这场狩猎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机和扭曲的兴奋,碧绿的双眼直视光之大门,就像是感觉不到其中散发出的刺目的光芒。精灵擅长暗杀,银龙温彻斯特却是习惯了以堂皇魔力彻底压制来犯的人,两人绝不适合做队友,可敌人马上要落到山上,他们也没有退路,只好尝试相互配合。
但圣光中缓缓落下的那群人忽然停在空中,再不往下降了。天国的大门关闭,而半空的天使们像是踏着坚实的大地一样收起翅膀四处行走,脸上闪过一片迷惘之色。
新任战神握紧手中的长枪,用阿纳斯塔副教宗生前习惯的大陆通用语呼唤着:“神使西尔维斯,你在哪里?快来迎接我们。”
他的行动有些横冲直撞,没有了上次战争时巧舌如簧的风彩,而其他天使比他更为呆滞,在空中跌跌撞撞地前进,拨开幻觉中的草木,向更远处走去。
“是魔法阵,我差点忘了这个魔法阵了。”温彻斯特惊喜地笑了笑,以最快速度回到后方的竹屋里,去取留在那儿的阵盘。
西尔维斯也同时想到了这点,他用那柄刻满魔文的匕首在喉间点了一下,放大声音回应道:“我看不到你们,你放出战神之火为我指一下路。”
阿纳斯塔不假思索地一枪挥出,枪尖上燃起温度极高的纯青火焰,一人多高的枪身在挥动过程中触动了防护阵的防御底陷,原本众人眼中平平常常的森林忽然消失,变成一片灰白的漩涡云层,狂风像锐利的刀锋一样割到众人身上。
这还是叶迟结成金丹后设下的阵法,虽然只能算是中等难度实践,但实践中也相当于两、三个金丹真人同时攻击的力度。阿纳斯塔已经成了战神自然不怕,可随他同来的天使们有几只仓促间已经被撕掉翅膀,落进了旋转着的风眼中。
新任战神的脑子虽然不如活着时灵活,但战斗本能的加成让他立刻看出了这里不是真正的世界,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魔法阵。他的长枪在空中横扫,神力便结成壁垒护住了天使们,右手又抬起枪杷向前突刺了一下,神火便熊熊燃起,点燃了脚下汹涌的风云。
哪怕是新生的战神也是神,束缚人类的手段对他毫无用处。护山大阵只承受了这一击就发出了喑哑的呻吟,温彻斯特捧着阵盘找到了学习妖法最久的小红,用龙族的传承之法把自己的魔力渡入他体内,然后由他转换成妖力控制阵盘。
小红对温彻斯特的畏惧和服从,是从还有主人的时候就延续下来的。如今连老大都被龙压了,它更是比陪嫁丫鬟还老实,完全按照银龙的指挥颠倒五行,将战神他们送进一片大海里。
这片海不分上下,无边无际,水中处处都是暗流和漩涡,被这些水流吞卷进去的人就要中上一重迷魂术,然后被阵法吐到地面上,正好落到精灵手里。
压制这片山脉的神力和光明气息也被大阵隔绝,原本在神威之下呆若木鸡的魔兽们终于活了回来,雪狼、双头蛇、疣猪等大妖都放下巡山重任,回去向大王和两位压寨夫人报信。
“大王”和“夫人”的呼声此起彼伏,两位夫人一位正用魔力对抗陷在阵里的战神,另一位则忙着暗杀被阵法卷落的天使。小妖们过来正好被抓了壮丁,各自施展开赋魔法或者说本命神通,对抗这些至少有圣阶魔力,原本一只手就能将他们压进泥土中的天使。
最危险的还是头顶魔法阵中的斗争,战神长枪上蕴含着上位神的力量,哪怕阿纳斯塔初战时不够灵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越来越能发挥出自身的力量,任凭周围环境变化,一次次寻找到阵法破损处加以攻击。
最后一击,他的长枪点中幽冥世界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幽魂。从这一点开始,阵法空间就像镜面一样不断碎裂,最终完全消散,露出外面清朗的苍天白日,而此时天国之门才刚刚闭上不久,落到地面的十几名天使甚至还没完全死去。
阿纳斯塔的双脚终于落到了地面上,直面他的就是一群身上沾满圣血的凶残魔兽,而地面上的天使多数只剩下残破的尸体,其中混着一具较为完整,却也染了满身鲜血的精灵尸体。
“是你们杀了光明神的使徒?卑劣的魔兽,你们的生命到此为止了!”每一位天使脸上都写满愤怒,施展在人类堪称禁咒的复活魔法,想要救回自己的同伴。洁白的圣光落在尸体上,血竟真的渐渐止住,伤口也长出了新的骨肉,被魔法和爪牙伤害的地方都在渐渐愈合,颈上一处细如发丝的伤口却说什么也长不回来。
那里像是压制了光明之力,不,简直是被更高一层的光明之力所伤,就连他们这些天使的力量也达不到。阿纳斯塔想帮助同伴,可是他现在已经融合了战神神格,无法再使用光明魔法,只能抓起长枪投入那些沾满了同伴血肉的魔兽。
神枪刚刚离手,他就听到了一声沉厚威严的古老魔语,其中蕴含着接近神力的纯正魔力:“释放!”
银龙离去之前留在面地的魔法阵同时亮起,包含着光与暗、生与灭、杂揉世间一切力量的魔力化成束缚的锁链缠住了战神的身体,更多散逸的力量则压制住了他身后的天使。
战神火红的长枪被一个光辉耀眼的银色身影截住,枪身颤抖着发出嗡鸣,却无法从那只手里飞出来。握着枪的人即便在他们已经模糊了的记忆中也存留了一席之地,分明就是胖达王身边的人——
战神阿纳斯塔暴喝了一声,年轻的身体上泛起一层神力的光芒,旧日的仇恨摧动着战意像狼烟一样腾上云霄,从腰间解下佩剑,刺向全力控制着战神之枪的银龙。
剑上带起的神力像狂风一样席卷过去,握在龙掌中的殷红神枪也被这力量吸引着共鸣起来,枪身摆动的力量增长到近乎一座山的压力,就连温彻斯特也难再握住那把枪。
于是他用力把枪投向天使群中,自己化身巨龙,以坚实的鳞甲接下了划开天地的一击。新任战神接引回长枪,纵身跳到空中攻击那头灿然生光的巨龙,尽全力在它的利爪、龙息和魔法间寻得一丝反攻的空隙,却没注意到地上那片狼籍血肉中少了一具精灵尸体。
而下方正想法挣脱龙族魔法桎梏,帮助他对抗魔龙的天使们,却已经有几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他们喉间无故喷出鲜血,软倒在空气中时不知被什么接了一下,连落到地面上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但是随着天使们祈祷的次数增多,环绕在他们身上的圣光越发明亮,银龙设下的陷阱也无法长时间束缚他们。从最高的六翼大天使开始,仅余的十名天使终于恢复了战斗力,掌心泛起惩诫之光打向龙躯。
“真是要命,一次来这么多天使,就算是我也杀不过来啊。”西尔维斯摇了摇头,看着头顶被光芒包裹,几乎看不到本色的巨龙,又变成了一副普通兽人的模样,退出潜行正式开始屠杀。
神血与龙鳞在空中簌簌落下,温彻斯特雷鸣般的龙吟声令整座山体都颤抖起来,却还是打不破战神的防御。神威将这片山包裹住,远处山下的居民们也能感受到他传来的怒意——
祭祀伪神,是重罪;不信仰光明神,是重罪;竟敢对抗教会的神圣远征军,还把伪神的后裔卖到各国,动摇人类的信仰,更是罪无可恕的重罪!
充满愤怒的神谕刚刚传送下山,这片战场上忽然吹起了一阵风,一阵比春风还细软,却让人从骨头缝里发酸的风。战神还没感觉到什么,那几位天使身周的白光却为之黯淡,像是风中烛火一样摇摆不定。
那阵透骨的酸风越吹越烈,仿佛真有强酸在消蚀着骨肉,把他们的脊梁都吹弯了、吹化了。这念头一起,他们真的感觉出自己在渐渐变矮——不只是感觉,那个神出鬼没的兽人杀手一刀刺来的时候,他们想要伸手放出魔力,却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手从指尖开始融化,骨肉最后的碎屑消散在风里……
哪里来的风?在圣光笼罩的范围内,是不可能有风元素流动的!
他们惊惶地向风吹来的方向查看,竟看到了一个才三四岁的小孩子,长发如墨水般披在脑后,身上只穿了一身普通长袍,脸蛋却精致饱满,像是笼着圣光一样秀美夺目。仔细看来,他身上笼着的并不是真正的光芒,而是从身体内部烧起来的,温度高得发白的火光。
“阳神第一关,罡风融体,第二阳火焚婴……”那个孩子迈着稳重的步伐,看似走得很慢,步幅却不知怎么会这么大,几步就从另一座山头踏到了他们眼前。点点白色火星落到他们身上,顿时将人烧成一支巨大的火炬,无论用什么魔法也无法扑灭。
那个孩子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步,踏着空气一步步走到了关空中。战神身上也燃烧着战意凝成的火焰,右手执着长枪荡开银龙的前爪,回身刺向这个突然出现,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观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