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骑士已经被熊猫压倒在地,身上的巨兽骑坐在他肚子上,张开鲜红的血盆大口狠狠打了几个哈欠,然后一歪头拱到他肩上趴着。骑士努力用手推着沉重的熊猫,开始时手里还能握住剑,再后来眼角渐渐开始湿润,手里的剑柄也无力地落到地上,双手一起努力按到熊猫腰背上,然后紧紧按进柔软易受伤的肥肉里,低下头蹭着暖乎乎的白毛。
真是舍不得放手啊,虽然有战友过来救他,可是这二百多斤的份量压在身上时他竟然也不觉着沉重,反而想再多被压一会儿……
与此同时,场上更有不少陷于和他一样窘境的悲剧英雄。他们没有屈服在敌人的箭雨和刀刃下,而是被一只有时候甚至显得懒洋洋漫不经心,在战场让自顾自地打着滚儿或是散步的熊猫放倒,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那些来救援战友的英雄们用尽方法,也无法把皮毛光滑、身材雄壮的熊猫抱起来,反而被这肉感的身体拉得趴倒在熊身上。披着全套精甲的身体沉沉压在了同伴和熊猫身上,一下子造成了两个以上,甚至最多到五六个非战斗减员。
骑士们败得如此惨烈,后方的法师团只得勉强以单薄柔弱的身体参与到近战中来。其中最高阶女法师罗兰伯爵身先士卒,给自己加了一个飞翔术之后就义无反顾地冲入战场,舍身抱住一只正压在骑士身上舔毛的大熊猫,香汗淋漓地喘着粗气拖回了阵营。
原本排成紧密阵营,替骑士们抵挡来自兽人攻击的法师团顿时被这战果震动。几名眼睛发红的法师直接扑向女伯爵,更多神智还清醒的则借助风系魔法或魔宠扑向战场,捕捉那些以少敌多,死死拖住骑士们脚步和战意的魔熊。
副教宗阿纳斯塔不用施展预言术就能看到,他们的大军正在溃散。军心已经乱了,从邪恶又强大的胖达王出现在城头的那一刻起,战争就向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前行了。后来虽然尽教会之力施展出末日审判,可还没等他们多占一会儿优势,坎贝尔要塞里就出现了一股伏兵,无声无息地杀了他们最精锐最宝贵的两位龙骑士。
如果神圣龙骑士还在……不,如果这趟准备得再充分些,把150人的枢机团和剩下的十名神圣龙骑士都带来,是否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了?
他看着被胖达王化身扑倒后就战意全失的英勇骑士;看着为了争夺一只胖达王而和同伴、和骑士们打成一团的法师;再看着自己身旁只剩下人干,再也施展不出来末日审判的枢机司铎和执事们;无奈地长叹一声,为这场远征画下了句点:“撤退!”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想撤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坎贝尔要塞的城门豁然洞开,大批积攒了多日怨气的兽人们驱马杀了出来!相比较被胖达王迷得神智颠倒的普通人类,他们这些天天祭拜胖达王的兽人早有了免役力,对路边翘着二郎腿的圆润熊猫视而不见,剑刃对准远征军狠狠杀了过去。
阿纳斯塔副教宗已经有了准备,从怀里掏出传送卷轴,输进魔力之后就化成了一座半径三米的圆形魔法阵,招呼枢机团的成员都踏了进去。
传送阵的光芒在地面上闪动了一下,似乎马上就要触发,却在隐隐感觉到圣地气息的时候突然关闭,把这群虔诚的司铎都留在了战场上。不止阿纳斯塔,那些几乎已经成了人干的枢机们都急得保持不住平静超然的心态,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传送卷轴、魔法马车、圣光羽翼之类逃亡工具,为了保命各自奋战。
可是这些魔法道具拿出来之后也只能闪动一下,然后就像失去了魔力一样完全不能运转。
这难道是那个邪神的力量,阻断了他们和光明神的联系,剥夺了他们施法的能力?
副教宗的反应已经是极快的了,立刻从空间指环里掏出一张火系魔法卷轴撕开护住自己一行。这是他百余年前从一个信仰邪神的火系法师手里得来的,因为其中的禁咒力量太过强大,就收到了自己的空间指环里,而没按着正常程序毁掉。
猛烈的、跃动着妖异魔力的火焰顿时从地上跃起,化成一人多高的魔火城墙护住这些光明神的虔诚信仰者。但那些司铎们并不以为他们的副教宗使用了含有邪神之力的道具是违背教义的,而是纷纷赞美起他的超卓能力,竟能从敌人手中得到这样的高级魔法道具,并及时反应过来,克制了另一个邪神。
还没等他们赞美够,那股火焰就忽然分出了层,上层浮出单纯的魔焰,下层真正的火元素却像被抽走了一样快速消失,最后只留下一片不停向他们本身侵染,却又无法控制的幽黑魔焰——
魔火之中,却不知何时踏进来一名俊美精悍的金发精灵,一双碧绿的眼珠里含着冷淡笑容,从正面逼视着他们。精灵手上甚至没拿着弓剑和短刀,像是散步一样悠然,其身上的杀意却像有实质一样压垮了众人的意志。
“论到对光明魔法的理解,这片大陆上再没不会人及得上我,所以你们不必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惭愧了,乖乖地投降,或是自杀吧。”有着精灵族至善至美外表的敌人,说出的话却比恶魔还残忍,而行动更是酷烈得全不像大陆生物,对方稍有反抗就直接杀死。他的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踏着那些勇于反抗的圣洁者之血,直到剩下的人被这些尸骨圈成乖顺的绵羊。
这处要塞的战争已经结束,温彻斯特用禁锢术处理好那些被胖达王征服的魔法师后,就展开双翅,带着叶迟到另外一座正承受攻击的要塞——闵特兰堡。
闵特兰堡的情况比坎塞尔要强一些,那里没有教会司铎和龙骑士的支援,承受的压力更小。叶迟过去的时候,圣伯多禄山上的妖兽们刚刚带着兽人冲锋了一趟,温彻斯特只在天上长啸了一声,龙威便压倒了正在败逃的人类骑士团,后面追来的兽人不费多少力气就把他们都绑了起来。
对于神族而言,大陆上的物种都只是仆人,而对于元婴老祖而言,天下万物皆为蝼蚁。境界一旦提高了,看问题的角度也就和从前不再一样:比如之前抓着敌人叶迟会想着找警察找法院,而现在法力高深、地位也不同了,他就直接用新学的袖里乾坤法术把敌军的领袖都收到了皮毛里,直接带到了玛蒙皇帝亚历山大面前。
……好几位敌军将领手里,还抱着豆子炼成的熊猫化身。叶迟一挥爪收起豆子,那几位怀抱空空的将军们还痛心疾首地找了半天,最后甚至带着几分哀求的神色看着这些人类的最大敌人。
阿纳斯塔副教宗忍不住痛斥他们这不分敌我的行为。可是这些能参加远征军的将领基本都是拥有独立领地的贵族,还有不少出来镀金的王族成员,刚刚出发参加这场卫道战争时人心还齐,教会的命令也能如水一般流到最底层,可大家都成了邪神的俘虏,谁还会像之前那样虔诚遵奉教会之命呢?
不管光明神有多么伟大,他也有四千多年没显示过神迹了,唯一发布过的命令也只是找一个和各国都没什么关系的叛神宗主教。人类的功利心比其他物种都更强,对这种毫无用处,只高高在上的享受信仰,教会还要占有田地、收取赋税的神祗也越来越不满。
具体表现就像莫亚帝国皇帝席维勒的说法那样:“至少看着邪神心情愉快,再怎么看教堂里的神像也不会有那种心都要化掉的幸福感。”
他身为大陆上少数几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帝国皇帝之一,就是在教会面前腰杆也是笔直的。为了满足爱将的请求,这位可敬的皇帝虽然自己还是个阶下囚,却已经开始和视人命如蝼蚁的邪神讨价还价起来:“莫亚帝国愿意和玛蒙帝国交好,守望互助,永远不再因为信仰原因兴起战争,只需要……胖达王神给我们国家一些刚才那些豆子变成的魔兽。”
只要能养上圆滚滚毛绒绒的黑白魔熊,他就敢出卖一国的信仰,在光明神和邪神之间脚踩两条船!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领主则更痛快:“我要五十只胖达……咳,只要我的花园里能养上那些魔兽,我愿意让胖达王的信徒到我的领地上传教!”
女性贵族们付起款来比男人更有气势,那位为了抱抱熊猫,就不惜以法师之身冲入战场上的罗兰伯爵直接大手一挥:“我要三十对能繁衍的胖达王子,罗兰家族毗邻玛蒙帝国的那片领地就给你们了!”
阿纳斯坦宗主教不止是气得要吐血,而是真的已经吐出血来了。哪怕身边就是把教会克制得死死的精灵,他也忍不住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怒斥众人:“难道一只魔法化成的可怕魔兽就能收买你们的灵魂了吗?胖达王是邪神,是无法存在于光明之下的!”
他的话得到了那几位还活着的司铎的强烈赞同,不过西尔维斯在上面轻哼了一声,这些圣徒就都恢复了沉默。亚历山大虽然坐在王座上,但这场战斗既然牵涉到了神祗,又是因为胖达王亲临而胜利的,也就没有多少话语权,只能用善意的目光安慰罗兰女伯爵。这隐秘的动作没有感动女伯爵,反而被皇后发现,给他脚上狠狠来上了一记鞋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