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神力,从小受到先皇的悉心教导,一直跟着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将军们学习,不但将兵法统统吃进肚子里,也学了一身硬实的外家功夫。
可惜外家功夫在两军对垒的时候能力非凡,对上武林高手单打独斗就不够看了。
形容狼狈的从巨蟒头顶爬起身,阮纵英沉默的坐在原地,抬头看向把他扯过来的唐宋,默默无语。
阮纵英心里只觉得江湖人士果然一个个都是逞凶斗狠之辈,当着数千兵士面前,竟然直接绑架了他就跑,而且还敢明目张胆的大声喊出劫走他的目的。
一看就是不了解朝廷纷争的。
若是对朝廷有一丁点了解,恐怕就不会把他绑走,想要当成免死金牌使用了——今上恨不得随时得到他的死讯,后半辈子好安枕无忧。
阮纵英想着,微微摇了摇头,他接受龙禁府统领将军职位时日尚浅,龙禁府中还没有拔除的钉子,恐怕他前脚被人绑走,今上后脚就会完全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而去公布他的死讯。
一想到这种情况,阮纵英脸上的笑容自然浮现出一股苦涩的味道。
这样也好,至少母亲为他守孝,暂时可以不必进宫了。
……一会还是挑个合适的时间,主动开口与这两个江湖人交涉,希望他们能够通情达理的允许他送封信回王府,让母妃不要担惊受怕吧。
心中有了成算,阮纵英动作仔细的抬起头,认真看向身侧的两人,立刻发现他们竟然都是年轻公子,而且看外貌打扮根本不是中原人。
阮纵英霎时失笑,难怪他们说抓他,就真的把他弄到巨蟒头顶来了。
原来真的一点都不清楚朝廷的局势!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必定和今上的势力没有任何关系,说不定,反而会非常好好说话。
唐宋这时候根本没心思管阮纵英心里想些什么,他皱着眉头,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像是遇见了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似的。
东丹凌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唐宋身上,唐宋脸上刚刚显出异样的神色,他立刻开口问道:“怎么了?”
唐宋眉心越皱越紧,他摇了摇头,深思的说:“我们原本打算去洛阳丐帮总舵,正好见识一下都城风光。现在,能不能改变路线,先往扬州走?”
东丹凌珑对唐宋骤然改变目的地的原因毫不知情,但仍旧直接点头赞同他的提议道:“那就去扬州好了。我看你最近时常拿出武器擦拭,眼中神色迟疑。若是武器出了什么问题,正好可以到扬州城外的神剑山庄拜见连庄主。除了唐门,江湖上只有神剑山庄能够成为兵刃制造的大宗师了。”
唐宋听到东丹凌珑的话眼睛霎时亮了起来,赶忙追问到:“神剑山庄叶庄主?他连暗器、弩箭都有所涉猎么?”
东丹凌珑听唐宋提起这个“叶”庄主,忍不住说:“是连庄主,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叫连叶?”
唐宋一愣,眨了眨眼睛,申请略带局促的笑了起来。
让我怎么说自己不小心想起了小黄鸡山庄,所以不小心叫错了?
过了一会,唐宋若无其事的说:“他很出名。”
东丹凌珑心里清楚肯定不是唐宋说的那回事,但并没揭穿他,转而露出调皮的眼神,视线忍不住向沉默不语坐在一旁的阮纵英瞥了一眼。
他很是玩味的说:“连庄主确实很出名,他姓连单名叶,五年前连挑群豪榜上前五十人而不败,以剑术闻名于江湖,乃当世鬼才,我一直很想与之一战。”
东丹凌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蹭到唐宋身上,语速飞快的强调:“所谓群豪榜,都是中原人,和我的毒功没法相提并论的。”
唐宋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听了东丹凌珑像是小孩子献宝的一句话,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东丹凌珑已经有几日没见过唐宋脸上露出笑容了,见自己故意装蠢能够逗他开心,干脆翻身将头枕在唐宋大腿上,整个人平躺在巨蟒头顶,为他讲述江湖传闻。
“后来连庄主突然消失在江湖上,说是赴某人的十年之约。结果不知怎么的,连庄主满身是伤的被扔回铸剑山庄大门口,清醒过来之后一年不开口,再然后,他突然这段了自己手中的龙吟宝剑,再不动武。随后继承家业,把全副心神都放在打造兵器上了。”
唐宋反复听到“五年”、“十年”、“一年”这么精准的时间词,露出疑惑的眼神,忍不住询问:“连庄主今年多大岁数?”
东丹凌珑轻声道:“刚刚年满二十。”
震惊的神色瞬间占满了唐宋脸颊,他失声道:“那他武功独步江湖的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且谁这么丧心病狂,和一个当初才十岁的孩子约战?”
东丹凌珑翻了个身,双手抱上唐宋劲瘦的细腰,抬起脸暧昧的斜眼瞥向阮纵英,低声对唐宋道:“谁说是约战了?听说是……情债啊。真是可惜,听说连庄主清俊绝伦,相貌也足够独步江湖,没想到竟然有人忍心把他伤得浑身是血的扔回来。”
唐宋看着东丹凌珑满含赞赏的表情,心口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像是愤怒之中夹杂着三分酸楚,他垂下眼帘,心中惊讶。
……这是喜欢上东丹凌珑的节奏么?
可是会不会太快了一点,上午的时候,我还在为了和花沁南分手难过啊!
__原来我这么花心负情,妥妥的人渣。
东丹凌珑抬手抚摸着唐宋冷淡的侧脸,轻声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唐宋一抬眼,正对上东丹凌珑的眼睛,不由得为了自己刚刚的想法而心虚的垂下脸,脸上竟然“唰——”的蒙上一层红晕。
东丹凌珑跟着唐宋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唐宋这是怎么了。
他霎时畅快的大笑出声,直把唐宋推到,用力压在他身上,双手捧着唐宋脸颊不停亲吻,弄得他满脸口水。
两人气氛正好,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却煞风景的从身后传来。
“两位说的连叶庄主,是否在鬓角有一枚红叶胎记,喜着金丝银线刺绣而成的长袍,手中之剑长四尺、宽两寸?”一直老老实实当着肉票的阮纵英骤然开口。
他也没想到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向两个陌生的武林中人打听一名男子的消息,这两个人还是绑架犯。
唐宋趁机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东丹凌珑,眼中充满好奇。
东丹凌珑盘腿坐起身,看着阮纵英笑得特别意味深长,唐宋急着想知道结果,却没想到东丹凌珑这幅表现,不由得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子,用力撞在胃部。
东丹凌珑夸张的大叫一声:“哎,疼死我了!”飞快抱着肚子枕回唐宋大腿上。
他抬眼看向唐宋,故意做出压低声音的姿势,开口的音量却一点没小的说:“可不就是连庄主么?据说,原来某个无耻之徒借着一张好皮相,骗当初才十岁的叶庄主付了大笔聘金,说十年之后入铸剑山庄大门。结果却卷钱跑了,这还嫌不够无耻,等连庄主追过去,竟然仗着人多,又把人给伤了。”
阮纵英充满了威严和男人味的脸上立刻露出遮掩不住的尴尬神色,他低声道:“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阮纵英这话说得连唐宋都侧目了,他抬眼看了看阮纵英,随后将视线转向东丹凌珑,不敢置信的说:“连庄主怎么和一个将军搞在一起了?”
东丹凌珑“噗嗤——”一下子笑出声。
阮纵英的神色就更显尴尬,唐宋莫名其妙的来回看着两人,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笑点。
╯︵┻━┻笑个毛啊,分明是实话好么!你们都放弃治疗了吗?!
一直飞在天空的花沁南听到巨蟒上三人的动静,操控着大雕下落,低低的盘旋在他们周围。
大雕翅膀扇出的劲风让阮纵英忍不住看向花沁南,他霎时露出惊讶的神色,脱口而出:“花宫主,你怎会身在此处?”
花沁南偷偷瞥向唐宋,见他没注意到阮纵英的称呼,才露出平日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跳到巨蟒头顶,对阮纵英问候道:“临河一战,王爷别来无恙。花某现在是个大夫,往日的事情不必再提了。”
阮纵英顺水推舟的说:“花神医。小王有个不情之请,家母年事已高,不知道可否让小王亲笔书信一封,送到家母手中。”
花沁南见阮纵英有所求,心里暗喜,立刻笑着接过话头,替唐宋开脱罪名,温和的说:“这位白发的少侠是花某的好友,刚刚认祖归宗,回到唐门。不想路上因为花某的原因和江湖上某派的朋友有了些误会,其中又有小人挑拨是非,诬告唐门逆谋之罪。花某几人只好匆忙出逃,既然和王爷撞在一起,只好暂时借王爷尊贵的身份躲一躲,保我们几人平安。多有得罪,万望王爷海涵。”
阮纵英此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还被东丹凌珑和唐宋控制着,就算不想“海涵”,为了给老母亲保平安也只能“海涵”——何况,阮纵英听了东丹凌珑的话,心中另有打算,想要趁此机会诈死一段日子,去扬州了结一段……孽缘。
这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