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灵耳一入,一股暖流从封绍的胸口突然升腾而起,清澈纯净之气溢满全身,原本来自混元荆棘潜伏而造成的隐隐刺痛霎时消失不见。
但封绍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舒服愉悦的感觉太久,鬼气森森的乱葬岗忽然弥漫起肃杀诡异的黑雾,紫色荧火、萋萋长草和冰凉的山壁都变得模糊起来……
“不行了不行了……失败了。其实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要不是他生命力意志强,上次手术就不行了。”
“没有办法了,只能让家属节哀了。”
“封先生没有家属,外面只有一个家助在等。”
封绍看到那间熟悉的病房里,熟悉的怀特医生,还有病床上满插仪器管的熟悉的身体,那张脸惨白,憔悴,眼窝深陷,仿佛是一下子就病入膏肓,谁还会记得这张脸曾经被影迷们万千宠爱呢。到最后,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连个捧牌位的人都没有吧。
在那双浑浊的眼睛中,他看到了那时的自己,他是在说:救救我,我想活……
记得封绍第一次经历这场景时,还是再次结丹时所经心魔劫,那时他还很心绪不宁,但现在,他已经只有淡淡感慨。这一回他不是一个人了,他多了许多,有小白、有同门师兄弟们,有师叔师伯,还有小民。
如此一想,这处幻象不攻自破,云雾一阵,便化作一处山景。
这处山景并不美,反而弥漫着血腥之气,一个少年就这样四肢不全的歪倒在血泊之中,不远处,是另一滩碎尸烂肉。
一个道袍破烂的老道不知怎么就这么到了少年的跟前,他佝偻着身子,笑着问:“小家伙,你色身不全,丹田碎裂,筋脉尽毁,居然没死!喂,你还想活么?”
封绍看到那半死不活的少年努力眨了眨眼,他知道少年有多想活。
他看着须弥老祖将少年的色身破开,看着须弥老祖将一株活的混元荆棘埋入少年的烂碎的丹田,看着须弥老祖剔除少年碎裂的筋脉,看着须弥老祖将少年泡在血池之中,然后也看着须弥老祖将一卷玉简递给少年。
“小家伙,我怜你是天生魔体,与我一般,千年难求,不忍损毁。日后你就照此祭炼心咒注修行魔门功法。你也别想着阳奉阴违,我晓得你们四大宗那鬼脾气,自诩正道,视我魔修如洪水猛兽!哼,我不妨告诉你,小家伙,如今你筋脉丹田全由荆棘所复,血肉由魔血缝合,若丹田魔炁不丰,日后自有你受的。”
修魔?
封绍并不怕,只要有路走,他就能走下去,不仅能走下去,还会走得如鱼得水。
心境一变,场景也跟着转变,变作了昆仑的虚无峰上的大殿中,他的师兄顾淮、林从之、赵博、张百千,还有小师弟方长信,方长信身边的何鸾,还有泰玄、泰安等几位长老,包括他的师尊,泰寅宗主……齐聚一堂。
他们脸上的表情俱是愤怒、震惊、鄙夷、厌恶、仇视!
“你居然是魔修!”
“无耻魔修!必是你将我师兄夺舍!”
“呔!魔修纳命来!”
喊杀声,金鸣声充斥在耳,无数有如流星的剑光扑面而来,封绍不闪不躲,虽然他的体内也燃烧了旺盛的怒火与被排斥的恨然,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真的。
因为如果真有这天,封绍和青城尊者不同,他不会仇恨,他只会惋惜。惋惜这十余年的师门情谊,到底这十年来的情感经营……说是经营,不如说也不知不觉投入了真心。
不然,看到这样的场景,怎么会有些难过。
难过……这丝负面情绪一出,瞬间便被幻象所捕捉,它将其放大到无限大。
封绍几乎感觉心痛得都要裂开来,但他清明的理智告诉自己,不,不会这样难过。师兄弟们的不信任与背弃绝不会让他这样难过,除非是——
这念头一起,幻象的场景很快便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高耸入天的虚无峰,也没有了众多师兄弟们,而变作了一处颇为熟悉的破庙。
眼前是个俊俏的男孩,他乌发垂背,稚气未脱,却格外带了一丝锋锐轮廊,高鼻深目犹为吸引人。
“叔叔,我们来互相帮助吧。”封白说话时,那赤裸的还未长成的身体就贴了过来,一向乖巧认真的脸上,此时竟然带了几分可爱媚态,还有绵绵情思。
这声音略有嘶哑,但听起来却格外诱人,封绍感觉心中一团火已点燃,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抚摸到了男孩的面颊之上。哪怕口干舌燥,仍是停住了,道:“小白,你还小……”
“我不小了。”封白含笑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带着这只手在自己身躯上游走,平滑流畅的肌肤,封绍直觉心底的火被肆意点燃在各处,简直快喷薄而出,他收回手咬牙道:“我们说好十六岁的。”
封白“嗯”了一声,又在他喉结上舔了几下,才道:“我已经十六岁了啊。”
封绍只觉被他舔得猫爪挠着般心头痒痒,又听他声音呢喃,格外可爱,整个人早就舒服得如同飘在云端。他从未对封白生过这样强烈的渴求,几乎就要压身过去,让他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
但听得后一句,理智仍在的封绍下意识驳道:“胡说,你明明才十三……”
话音未落,封白忽然捧起他的脸,略带嘶哑的声音道:“叔叔你看,我是不是十六岁了?”
封绍抬眼望去,忽然视线里模模糊糊起来,眼前熟悉的男孩面容仿佛在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一点点以肉眼的速度在成长……
仍然是很熟悉的样子,只是变得成熟多了,但是这种熟悉怎么有些不同?
封绍莫名脑仁发疼,死死盯着眼前的封白,那平滑舒展的眉端,和嘴角冰冷的弧度,英俊已极的样貌,不知怎的,他又一次觉得似曾相识。
仿佛有两个人在瞬间交叠起来,一个是封白,另一个是……吕明净,那是电影中吕明净的扮相!
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封绍几乎觉得喘不过气来,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但一个也捕捉不住。
“你这邪恶的魔修!让我吃了罢!”封白露出了一种扭曲的笑容,残酷而冰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忽然变成了白虎,金眸杀气毕露,一口锋利的獠牙,冲过来便向他撕咬。
封绍呆愣当场,眼看着那獠牙猛然的戳穿了他的喉咙,封白的利爪下,他的皮开肉绽。他觉得自己的血肉一点点在被扯裂,痛苦在胸口开了一个洞,血液在薄薄的一层肌肤后叫嚣沸腾。
但封绍依然残存一丝清明,不,不会的,这绝不是他的小白。
他养的小白温顺听话,说会保护他,绝不吃他!
这不是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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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这一丝清明,封绍从这个幻象中挣脱出来,但很快环环相扣,他看见从白虎又化为人身的封白。
一开始,封白还只有封绍胸口那么高,五官也是封绍熟悉的模样,俊俏白皙,仍未长开。但很快,封白拔高、拔高,几乎比封绍还要高上一个头。
也不再是赤身裸体,高挑修长的封白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他的乌发一丝不苟的束起,认真乖巧的神情也化作无悲无喜,那深寂涣散的眸光看向谁人都是一般无二,有着一股冷漠的慈悲。
这副姿态,封绍太熟悉了,这是电影后期经历了无数惨痛的男主大彻大悟,彻底神化后的样子。
四周的场景立刻化为白雪皑皑,风起云涌之际,封绍听到自己对着这个封白问:“你为何而来?”
“为天道而来,为死于你手的万千修者而来。”
多么熟悉的台词!
但为什么封白的脸会与那个吕明净重叠在一起,而且相生相成,竟丝毫不觉有违和之处?封绍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凝固,原本尽在掌握的神识开始紊乱。
“师叔何苦冥顽不灵。”封白神色冰冷而疏离,然后身上幻化出白虎的巨大虚影,威压扑面而来。
师叔……
他不是封白的师叔,对,他不是封白的师叔,封白叫他叔叔。
叔叔会不要我吗?
喜欢,叔叔只许与我互帮互助。
叔叔,我们合籍双修去罢!
不管叔叔有多香,都不吃,一口也不吃,也不许别人吃,谁吃我就咬死他。
看,这才是他的小白,乖巧、听话、懂事。他相信小白,所以其他的都是虚幻。
封绍经历最初的慌乱与惊恐,终于冷静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陌生的幻象所刺激,他的神志反而异常清明,气息运转也异常顺利。
至此,幻象终于不攻自破。
目光所及,是阴气森森的乱葬岗,封绍松了口气,但他没敢急着入定调息,而是向身边的封白看去。只见他黑发垂背,赤裸着盘坐在地,白皙无垢,平滑的肌肤流畅结实……封绍就这么看了一眼,竟从他那双目紧闭的俊脸上看得几分魔怔了,仿佛又产生了幻象,这冷峻的小脸竟又变作了有笑从眼梢唇角泛出来的淫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