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看着那架机甲在不远处落下,苏怀臻从里面跳出来,接着将机甲收入空间钮中。
对于联邦成年人来说稍显瘦削矮小,却无比挺拔的身形缓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长长了些的黑发随着他的步子微微晃动。
林曜忽然觉得自己的目光完全无法从那张脸孔上移开——哪怕明知道那张脸不够英俊,那个身体不够柔软过于坚韧,那个人不够乖顺听话。
“诺斯,你不用多说。”林曜听见自己对诺斯说,“我有分寸。”
☆、49安妮的担忧
自从苏怀臻赢下这一局的比赛后,林曜一方彻底反败为胜,接下来的两局都没有悬念地获得了胜利。
索斯从最后一局的赛场上将对手击倒在地的瞬间,众人身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注意到几乎所有人都为之雀跃不已的模样,诺斯朝林曜看了过去——少爷的面孔上理所当然的找不到丝毫波动,但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正在添上几分难得的柔和。作为看着林曜长大的人,诺斯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再瞥一眼被林曜按在身边的苏怀臻,对方正在笑着,嘴角翘出一个弧度,脸上像是蒙着一层说不出来的光——果然很吸引人。
诺斯却忍不住越发的担忧起来。
在林曜身边的这么多年里,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家少爷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
不过很快,诺斯就发现没有最操心只有更操心!
家主候选者们进行的第三项比赛,内容是要前往西维尔星系取得燎石矿的开采权,势必不能在林家的星系内进行。
明面上林家这三位少爷彼此相安无事,实在是亲睦友爱,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心照不宣的暗潮汹涌,如果可能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会想要将其他二人置于死地绝不手软。因此这一路上,必然会遭遇到许多无法预估的突发状况。
身为林曜的忠实管事,全权负责处理相关一应事务,诺斯同样早就预演过要怎样在路途中为难大少爷和二少爷的人马。他更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这一方也会遭到袭击。
前往西维尔的路实在是太遥远,路况又太复杂,综合各个方面的因素,诺斯都坚持认为林曜应该将苏怀臻扔在主星上——当然,要是有什么人去找苏怀臻的麻烦或者趁机除掉他,那诺斯更要谢天谢地了!
然而对于他的意见,林曜的回应是沉默了片刻,吩咐道:“把苏的名字加进去。”
语气清淡得仿佛他根本就是在安排接下去的出行人员,而不是在对诺斯的意见进行反馈。
“少爷,这样不合适。”诺斯试图劝说他,“您需要苏的地方只是第二项比赛,而比赛已经结束了。之前他处于什么样的状态,现在该做的是还原,而不是给他到处跑的权利。”
林曜说:“按照《宠物饲养指南》上的说法,宠物如果做出了某种贡献,主人应该给与相应的奖励。”
“可是……”
“诺斯,你觉得你更权威?”
“……当然不是。”诺斯低下头,有些诚惶诚恐的表决心。要知道《宠物饲养指南》一书的编撰者乃是林家的某位先祖,他不过是林家的家仆,怎么能对那个大人物的着作有所质疑!
“就这样。”林曜一锤定音,“我认为这份奖励很合适,苏不想待在训练室里,不想被囚禁。”他很清楚,“那里对他来说太狭小。只要他付出我需要的代价,我愿意满足他的期望。”
诺斯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能说出下一句话——“如果他的期望是离开您呢?您也会……满足他吗?”
苏怀臻得到自己也将前往西维尔星系的消息,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能暂时放下来了。
事实上,他在一开始就猜到会有这么个结果。因为林曜实在太喜欢按照《宠物饲养指南》上的标准来做,只要他付出对方希望得到的东西,那么自以为是“主人”的对方,也必然会给予回报。
能离开林家的主星,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所以接下来一直到舰队启程,苏怀臻准备让自己表现得更不起眼。
值得庆幸的是林曜没有像还在战舰上时一样,动不动就将他叫到身边。要知道林曜的身边就算能杜绝别人的窥探,也几乎等同于把自己放到了聚光灯底下一般引人瞩目。
甚至林曜很少出现……直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苏怀臻边擦汗边从机甲训练场里出来,沿着走廊不紧不慢的走着。
夜间的这一层楼看不见第二个人影,十分空旷,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但在接近拐弯处的时候苏怀臻心里猛的一凛,他不动声色的往前方阴影中瞥去一眼。
有谁在那里。
他刚绷紧全身,下一刻却又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因为那里传递出的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苏怀臻忍不住有些失笑,是啊,谁还能潜入林家七少爷的地盘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呢?除了对方本人以外。
“林曜。”苏怀臻没发现自己无奈到近乎于没辙的语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只对着十分亲近的人才可能有的。
林曜这才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苏,你来晚了。”
苏怀臻先是一愣,接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今天的确比平常回房间要晚了几分钟。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林曜的目光落在苏怀臻的面庞上,显得十分专注。
苏怀臻等了一会,才等到他开口:“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找你。”
“啊……你很忙吧。”苏怀臻试图采用一种类似于幕僚的口吻,“回到家族里必然有许多家族事务需……”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林曜打断了,“不是。”
苏怀臻挑了挑眉。
“不是因为我忙。”林曜说,“如果我找你的频率高了,你就会被大堂哥他们注意到,那样很危险。”
苏怀臻又愣了一下。
“我要保护你。”
虽然对面的少年自始至终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动,但这种仿佛纯粹出于关心的考量……无法不让人有所触动。
“你是我的。”
然而下一句话迅疾传入耳中,还是激起了苏怀臻下意识的排斥。
不,我不是你的。
他默默在心中回答。
尽管这种认知无比坚定,苏怀臻也不认为自己会改变。他有独立的人格,不会附属于任何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林曜不会产生好感。
实际上情况恰好相反。
正如之前苏怀臻就对林曜有几分欣赏,接下来从出发到前往西维尔星系的一路上,这种欣赏的情绪仿佛愈加的发酵了。
就像出发前大家预料的那样,这一路危机四伏。
有好几次他们的舰队都遇到了来自林旦或者林昇的阻击,有两次甚至是充满了惊险的埋伏,还有诡谲难断的阴谋。有一次他们正停靠在某个太空港,补充前期航程消耗的资源。一些巧合让林曜带着众人前往了附近的商业星,接着就遭到了袭击。
事情最终顺利解决,苏怀臻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次行动中,诺斯似乎太笃定了。他后来想,或许林曜本来就是在将计就计甚至是引蛇出洞。
随着二人相处日久,苏怀臻常常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永远无法将自己放在与其对等的位置上,其实与林曜成为人生伴侣这种事,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排斥的。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相处的模式也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改变。就像此时,林曜躺在苏怀臻的腿上,苏怀臻埋头翻阅着机甲资料,气氛异乎寻常的和谐。
安妮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察觉,继续自顾自的做着之前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睛,遮去了有些复杂的眼神。
苏肯定没有留意到,主人在他身边自然而然的就不存在丝毫距离,他的气息也会收敛到极点。
可是苏……你怎么能这样不小心呢……
安妮与诺斯担忧的角度不一样。
她在来到林曜身边效忠他以前,是由林家家主林长德悉心培养的下属。在跟随林长德的最后那天,安妮还记得那是一个傍晚。
那天主星的天空布满了艳丽至极的晚霞,让另一边挂在天际的卫星都显得暗淡了几分。
她同另外几人一道被挑选出来,将要被送往三位家主候选者做属下。林长德各自吩咐他们每个人,最后说:“你们都要随时留意,不要让你们的主人身边出现任何有可能动摇他、影响他的人。”
安妮当时立刻就明白过来,只要出现这种人,就得将对方除掉。
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是永远不会出现的,但事实给了她当头一棒。为什么她也想要重视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林家家主交代她必须除掉的那个人?
“少爷!”
安妮猛的回神,发现推门而入的诺斯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她望向林曜,主人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苏怀臻抬起了头。
她皱了皱眉,因为诺斯看着苏怀臻的眼神十分的……冰冷。
诺斯提高了音量,“少爷,您怎么能去掉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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