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柔说罢提起手提箱就往外走。
陶敏站了起来,面露愁容,这林小姐既不想许她女儿名分又不想分手,她女儿这辈子有多少时间干耗着。
“林小姐且慢,你若不答应和家文断了,那么,我便去上海找林老爷和林太太了。”
林舒柔闻言停下来,转身看着郑太太,眼圈顿时红了,可她做不到跪下去哭求,郑太太逼人太甚,她就不该来。
“林小姐,回去好好想一想吧,一个月内我若没有听到你们分手的消息,那么,我便动身去上海。”陶敏看着林舒柔,若是林舒柔能再勇敢一点,能有和她女儿一般的决心,那么她也不想棒打鸳鸯。
林舒柔终于哭了,眼泪无声地下来,怎么做抉择?
林舒柔哭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踩着高跟鞋跑了出去。
陶敏见状也怕林舒柔出事会造成母女不和和良心不安,连忙挥了挥手让佣人跟了上去。
书房内,郑家文全然不知道自己母亲和林舒柔的对话,她跪在地上和自己的父亲争取着。
“你们喜欢那侯淑仪,我不喜欢,婚姻是我自己的,我连选择自己伴侣的权利都没有吗?”
郑钧仁寒着脸不说话。
“爹,你都同意我这辈子和女子在一起了,怎么就不能容女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不管那侯淑仪多么好,我不爱,你们喜欢你们可以认为义女啊,将来您老分家产自然可以分她一份,或者把我那份给她以作弥补也行啊,为什么非要把我们绑一起呢?”郑家文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离个婚这样难。
“为什么?就因为淑仪的表现大大好于那个林小姐,就因为淑仪的能力足够将来撑起这个家能护好你,就因为淑仪得你奶奶万分欢心,行不行啊?”
原谅我,老娘,家文太过执着,没法子了。
“奶奶?”郑家文闻言看向父亲。
郑钧仁清了清嗓子,背着手看向别处。
郑家文嗖的站起来,往外跑,急匆匆奔着郑老太太的去处跑。
“二小姐,老太太睡下了,自从二小姐逃婚离家之后,老太太就寝食不安,夜里老惊醒,吃也吃不下,医生说要多休息,这会好容易睡着了,我实在不忍心去叫醒老太太。”
郑家文听了佣人的话面露愧色:“那让奶奶睡吧,你在一旁好好照顾着,奶奶一醒一定要叫我。”
“知道了,二小姐。”
郑家文看了眼紧关着的门,转身离去,走到华堂瞧见林舒柔不见了,心一慌,连忙去找。
“秀妹啊,把冬天的那两件大衣也装进皮箱里。”
陶敏吩咐秀妹给女儿收拾皮箱,林舒柔这一走,她的女儿知道了肯定会追出去的,她到底是做娘的,不忍女儿在外吃苦,趁着还没被发现的功夫,给女儿收拾几件衣服放一些钱,免得到了上海又过苦日子。
“娘!”郑家文跑了进来,瞧见屋里的陈设还是大红喜被大红喜字,好像这个新婚还没过去似的。
“娘,舒柔呢?”
陶敏抿了抿嘴,将皮箱扣死,提着递给自己的女儿。
郑家文不解,茫然地伸出手接过皮箱。
“林小姐走了,我派人跟着,说是去了火车站,你要去追娘也不拦着,路上小心点吧。”陶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郑家文瞪大眼睛,顾不得问母亲为什么,拔起腿就往外跑,跑到华堂,瞧见徐叔,喊道:“徐叔,快,开车送我去火车站!!!”
徐叔张了张嘴,见二小姐一脸慌乱地往外跑,连忙掏出车钥匙去开车。
“二小姐,什么事这么着急去火车站啊?”上了车,徐叔一边启动车一边问道。
郑家文喘息着道:“舒柔走了,你说急不急?这要出了什么事或者遇到坏人怎么办?”
徐叔闻言默默开着车,上海的事他也知道,他也觉得二少奶奶得人心。
眼下从无锡到上海的火车只有晚上七点钟一班,林舒柔担心夜晚遇见流氓,就在附近的旅馆住了下来。
可郑家文并不知情,她带着徐叔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不停地找林舒柔,那额头上的汗直直地往下流着。
“二小姐,林小姐许是乘着上一班车回上海去了,从林小姐离开的时间算,应该是赶上了四点那班火车。”徐叔挨个候车室找了,没找见人,猜测林舒柔已经离开了。
郑家文闻言愣在原地,这次回来的结果是她没有料到的,比她预想的要坏很多。
“二小姐,你先跟我回去吧,大晚上赶路不安全,明天一早我开车送你回上海。”徐叔好言劝着。
郑家文摇了摇头道:“我今晚必须见着她人,不然我如何安心,我就在这等着,等七点那班火车到了我就走。”
徐叔闻言默默地转身去买了两张票,这大晚上的,不安全,他得跟着,这二小姐若是路上出点事,他可担待不起。
郑家文抱着皮箱坐在椅子上,频频地看着手上的表,焦急的心没有得到半点缓解。
而身在旅馆的林舒柔则坐在床上抱着双腿默默地哭着,郑家的威胁不时地在她耳畔回响,一个月,郑家若是找到她的父母,她的父母该是怎样的难堪,而她该怎样面对父母和妹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到了七点,郑家文和徐叔检了票就往里走,坐在火车靠窗的位置,郑家文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
“徐叔,发生了什么事,舒柔她,为什么会急匆匆走了,连等我都不等我?”
“二小姐,这........”
“我娘对她做了什么?”郑家文回头看向徐叔,眸子里尽是无限的悲恸。
徐叔闻言斟酌道:“当时我并不在现场,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秀妹说,好似林小姐没有通过太太的考验,太太不能把二小姐交到林小姐的手上。”
“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太太好似对林小姐说,若是林小姐能说服林家二老,那老爷太太就支持二小姐和二少奶奶离婚,并且十里红妆和林家联姻,但好似林小姐没答应。”徐叔看了眼郑家文继续说道。
郑家文闭着眸子,耳畔响起父亲的话,舒柔真的不肯为她们的将来多争取一点吗?
火车轰隆一声,缓缓启动,郑家文茫然地看着车窗外,心里迷失了方向。什么是爱,她们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天地如此之大,一两个人感情的失意该是怎样的渺小,渺小到内心痛的肝肠寸断,天地也不会因此少些什么。
到上海时,已经深夜,繁华的上海滩却依旧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郑家文拦了两辆深夜拉客的黄包车,去了林家。
林家不似外面的热闹,电灯都熄了,静悄悄的,黑漆大门紧关着。
“二小姐,林家二老想必也睡下了,此时敲门肯定会惊扰他们,不若二小姐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找林小姐也不迟。”
郑家文站在林家门前,她多想自己冲进去对二老表达自己想和林舒柔在一起的决心,可她不能,跟家里人说不说实情是林舒柔的权利,她不能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她们二人的关系,何况,她清楚舒柔的为人,真那么做,林舒柔便是永远不会再理她的。
“我不回去,眼下都不肯定舒柔是不是回家了,我又如何真的能安下心去,我就在这门口等着,等到天亮,我是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她是安全回家的。”郑家文面对黑漆大门,缓缓转身,抱着皮箱蹲在墙边。
徐叔闻言叹了口气,走到另一边也蹲了下去。
上海的夜里已经开始凉了,夜晚的人们都已经穿上毛呢大衣,这样显得只穿着长衫的郑家文更加单薄了。
“二小姐,咱先回吧,在这一宿是冻坏的。”徐叔很担心。
郑家文闻言摇了摇头,从皮箱里取出两件大衣,扔给徐叔一件道:“虽然不合身,但起码能抵寒,徐叔披上吧。”
徐叔连忙接住,可这是小姐的衣服,他哪里敢往身上披,便带着衣服走到郑家文身边道:“二小姐,这衣服料子太好了,徐叔我一个粗人不用穿这个,我自己去四周觅一件,一会就回来。”
徐叔说罢转身离开,拐过街道直接往贝当路跑去,气喘吁吁地站在洋楼面前,按响门铃。
洋楼里面静悄悄的,徐叔不停地按着门楼,好一会,杨妈穿上衣服出来走到门口往外看,见是徐叔,这才把门打开。
“徐叔啊,您老怎么这么晚来了?”
“有急事,少奶奶睡下了吗?”徐叔急道。
“已经睡下了,出什么大事了?”杨妈问道。
“杨妈,什么事啊?”听见声音的侯淑仪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
徐叔听见声音连忙往里走了几步,瞧见侯淑仪的人,便急道:“二少奶奶,是我。”
“徐叔?你怎么来上海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侯淑仪心里慌了一下,不会是那郑家文回去闹成功了,郑家要连夜接她回去离婚?
“不是哦,是二小姐,回来后就在林家门口蹲着,不肯离开,这秋老虎早就过了,夜里多冷了,我实在是怕二小姐冻出个好歹来,想请您去劝劝她。”徐叔急道。
侯淑仪一边听着徐叔的话一边下着楼梯,走到茶几前坐下,又招呼徐叔做到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