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原沉了脸色,语气生硬地说:“可你发明的这些垃圾又有什么用?你竟然还把它带上了战舰!”
“当然有用!”费里芒抬头瞥了童原一眼,粉红色镜框后的小眼睛挤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因为那些该死的昆虫总要偷食我的蔬菜小姐们,所以我将这个‘生物翻译机’安装在了‘伊甸园’里,通过模拟蝙蝠的社会交流叫声和回声定位声呐吸引它们到来,它们成了‘伊甸园’的守护者,吃掉了那些该死的昆虫。”科学家又将头埋回了仪器里,嘴里喃喃说着,“将在刚才,我发现我们截住的梅隆星人的交流信号与蝙蝠的叫声频率几乎完全一致——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有把握把梅隆星人的语言破译出——”
“什……什么?!”童原大吃一惊,赶忙也蹲身坐在了费里芒身旁,“你这家伙……你这家伙真的能破译梅隆星人的语言?!”
“虽然我不会飞行,也不会战斗,但只要能为我的国家效力,我就会毫无保留。要知道,我这儿可聪明着呢!”费里芒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瓜,又朝对方挤了挤自己的小眼睛,“至少比一个四肢发达于大脑的卫队长聪明不少。”
如果不是那句“毫无保留”令人听来热血沸腾,童原一准又要揍费里芒。强忍住怒意,他拔高了音量:“你凭什么说我四肢发达于大脑!”
“我不但知道你四肢发达,我还知道你家老二的尺寸。”费里芒砸了砸嘴,语声竟不自然地微微一颤,“还挺……挺不赖……”
“臭虫!”童原懒得再与这家伙争辩,切入正题说,“那些梅隆星人为什么要分散出击、频频骚扰我们的矿星?他们是打算测试我们新型防御系统的威力,还是另有所图?如果他们只是着迷于矿星的资源,那么很有可能他们正在建造大量的进攻型武器,他们在筹划着更大规模地入侵——你真的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说了,要给我点时间。”仪器滴滴滴地发出叫声,一阵刺耳的噪音后又趋于了静止。费里芒懊丧地抓了抓头皮,继续调试起一只耳蜗形态的装置,他突然问:“你为什么总和霍兰奚过不去?他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可他是块比你还迟钝的木头,绝对不会与你哥哥的死相关。”
提及哥哥童青的死亡,童原顿时陷入了沉默。他垂下了头,两道又黑又直的眉压住了眼睛,瞳光暗淡且悲伤。
仪器再次发出滴滴响声,卫队长缓缓地开口说:“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她?”费里芒张嘴愣了好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你是说武烈大校?”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见到比她更美的女人……”单向的迷恋甜蜜更苦楚,卫队长此刻全然失去了往日的英姿勃发,成了每一个沦陷于爱情的苦闷青年,“我去探望童青的那天恰巧他在训练时出了意外,然后我就看见了她……当时她还不是帝国最优秀的舰长,只是一个果敢泼辣的二等女兵。我正惊讶于一个女人扛着一个男人还能健步如飞,她就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心脏几乎迸裂胸腔,可她却大吼着让我帮忙……她比我年长几岁,但这不重要,这个女人即使白发苍苍也远比妙龄少女美丽,对此我深信不疑……后来她理所应当地成了童青的未婚妻,我只能藏起这份爱慕,一直放在心里……”
兄长最后的留言并不足以为空军少校定谳他的罪行,他为那份不可坦承的情愫自怨自艾,也为某刻骤然而生的恶念愧疚万分。
“我甚至冒出过一个非常残忍的念头,如果童青死于战争,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代他,武烈就会成为我的女人——可没过多久,那个念头就成了真……我的诅咒成了真……”
“蜜蜂飞不到雄鹰的高度,所以永远无法拥有雄鹰的视野。”这一贯颠三倒四的家伙居然破天荒地言辞正经起来,费里芒对童原说,“你那偏颇的仇恨手刃不了他的信仰,除了天空,霍兰奚不会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童原不再作声,埋下的脸与费里芒靠得更近,嘴里轻声说:“调试你的仪器吧,臭虫……”
两个男人就这么挨身相靠了一整宿,彼此默不作声,唯剩下手中的仪器不时发出窸窣声响,仿若被谁撩动的心弦。
“嘿!你们俩看上去真像是一对儿!”
女人爽朗的笑声响在了两个男人的身后,她丝毫不介意自己的两个追求者头碰头地挨在一块儿,反倒觉得这样挺有趣。
“终于……终于成功了!”仪器的数据显示为正常,费里芒欣喜地大叫起来,他别过脸看了童原一眼,而对方也同样一脸兴奋地回望着他。
人类的感情就是那么奇妙难言,有时他们觉得彼此的隔阂足以横亘千年,有时又会轻而易举地一夕弥合。
“现在……只要把我们截获的信号导入这台‘生物翻译机’……就像这样……”
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屏息静气地注视着那个似长有无数耳蜗的怪东西。
“生物翻译机”慢慢吐动“舌头”,吐出了一串清晰且低沉的人类语言:
“变异即将开始,那个英勇无畏的地球人将不再是我们的阻碍,他会被我们同化……”
“什……什么变异?”科学家挠了挠自己的鬈发,翻着眼儿问,“‘那个英勇无畏的地球人’又是谁?”
费里芒依然一脸茫然地抓耳挠腮,可武烈与童原早已陡然变了脸色。
第57章 去往无垠之绿(4)
眺望过宇宙里一次绚烂的爆炸,空军少校和他的二等兵又经历了长时间的飞行,几乎是以迫降的方式停留在了“珀纽斯二号”类地行星上。
两架歼机一前一后降落,不经过维修便再不可能起飞——一次次驾驶着歼机互相缠绕攻击之后,两个男人的座驾都已伤痕累累,机翼、机身上布满的刮擦痕迹,清晰如同吻痕。
令人惊讶的是,比起只有砂岩的“酒神三号”,这个星球居然存在于一个独立的天体系统之内,而且地貌环境与地球十分相似,有水,有空气,有地心引力。
还有阳光。
这个星球的光亮并非来自太阳,而是来自一颗宇宙中的类太阳恒星。但对心怀希望的人来说,无论身处何地,阳光永远不会枯竭。
好像回到了寒武纪时的地球,陆地上尚未出现真正的陆生生物,只有成片成片的地衣与苔藓,显示出这个星球的荒凉内敛。
但海洋广袤幽深得像个梦境,在乱石交错的山岩下,平铺了一整面蔚蓝的海水。这儿的风轻柔得撼动不了它的宁静,海面全无一丝波澜。
不能多浪费一秒,面对一望无际的海水,狼川马上就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他两手叉腰,昂起脖颈,像一株正待萌芽的植物那般享受阳光的滋养。然后就向着大海所在的方向,展开手臂跑了过去。
所有空旷无垠的地方都令他欣喜若狂,他一边狂奔一边大喊:“我是主宰!我是万物之王!”
霍兰奚的目光长久地停留于狼川的身体,这具奔跑中的躯体抖动着丰盈肌肉,皮肤细腻,线条极美,无不昭示着一种年轻的力量以及蓬勃的生机。
海水明亮耀眼,像一面能照透人心的镜子。霍兰奚看见狼川在阳光下展臂欲飞,也看见了自己的心。
“你不下水吗?”狼川已经下了水,双手拍打出哗哗的水声,冲不远处的霍兰奚大喊。
“我看着就好。”空军少校在海边坐了下来,朝与海洋嬉戏着的年轻人摇了摇头。他依然感到疲倦,长距离的歼机飞行之后,他的肩膀又隐隐作疼了。
说要看着对方的男人却只凝神看向了扑于脚边的海水,水中倒映出一张憔悴的脸庞。霍兰奚不太喜欢照镜子,但此刻却一眼不眨地凝视起了自己的脸。这些日子,剧烈的肩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他并非对自己的变化一无所知。他发现自己的眼珠颜色淡得出奇,几乎快与周遭的眼白融为一体。他在阳光下伸出手看了看,手指似乎更修长了,坚硬的骨节凸起得厉害,活像一把把刀。他又将手掌对向自己,然后便看见掌心中央长出了一点点霉绿色的斑痕,那小团霉斑两天前还是不引人注意的针尖般大小,现在竟已扩散得比钱币还大。
霍兰奚重又将视线投向狼川,他还不清楚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但很显然,时间所剩无几。
年轻人在碧蓝的海水中时沉时浮,他没有游向太远的地方,始终保持自己出现在空军少校的视线里。他忽地潜入海底,忽地又探起头,正面对着那个注视着自己的男人。
狼川又游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海面。他朝霍兰奚走过去,除了半勃的性器上挂着一团海藻似的玩意儿,一具湿淋淋的身体完全无所遮挡。海藻随着性器的起伏一抖一抖,这让那顶掩藏其后的“松蘑”显得尤为可爱,在这个男人面前赤身露体一点儿也不让他感到羞耻,同样的,他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湿漉漉的裸体是一种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