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想听听他跪在外面是要做什么,说不准他是有了你的骨肉,想要让腹中胎儿认祖归宗。”孔雀精调侃道。外面的妖精分明是一只公的野山猫。
提笔在纸上书写的柳夙羲将手中的毫笔向着孔雀精飞过去,一支狼毫笔便像箭矢一般破空而去,孔雀精依旧伸出手指去夹,夹住了笔毫,却溅了一脸墨汁。
孔雀精将手中的毫笔化为灰烬,用手指沾了沾脸上的墨汁,放在眼前看了看。再抬眼看向风平浪静的柳夙羲,幽幽道:“恶略。”随后消失在房梁上,大抵是处理脸上的墨汁去了,爱美的孔雀精总容不得脸上有一丝的污浊。
门口的妖精不知何时跪到了柳夙羲的书案前,柳夙羲不理会他,取了一支新的毫笔沾了墨,继续处理这些天的公文。琉渊说得对,身为中书省一省之长,到了年尾,事情多得三天三夜不睡也处理不完。
不过,书案前面有一个妖精跪着,着实碍眼。柳夙羲冷声道:“滚出去。”
“若是阁下不答应在下的请求,在下便跪死在这里。”穿这黑色衣袍的野山猫精语气坚定如铁。
提着笔继续写,视线亦落在纸上,柳夙羲轻蔑道:“你有可能被我杀死,却独独不会跪死在这里。”
妖精的寿命太长,若跪在这里到死还不知何年何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赖在此地不走柳夙羲动手将他杀了。
山猫精直起腰板,道:“我这条命你若想要,便拿去,但是……”
他未说完,柳夙羲便打断,“没有但是,你这条命配不上与我讲条件。”
一向高傲的山猫精目光凌厉地看向柳夙羲,“那若是我用你的命来与你交换条件,可配得上?”
“你有这个本事?”柳夙羲挑着眉,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跪了许久的山猫精站了起来,手中化出一柄类似于猫爪的利器,他满眼杀气地看着柳夙羲,“若是取了你的命,聚魂珠便是我的了!”
柳夙羲放下了毫笔,抬眸看着眼前满含杀气的妖精,“有些话,说起来痛快,做起来可就是自讨苦吃。”
说罢,柳夙羲化出了原形,山猫精手持利器攻上前来。有上千年的山猫精法力极强,即便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除妖师也未必能将他制服。此时他两眼发着红光,手中的猫爪威力无穷,随意一挥便能将书案分成两半。
房中空间狭小,邢鬼飞身出了外面,红色的羽翼将地上的雪映上了一层红光。邢鬼手无寸铁,对付一个妖精他还用不着拿出弑神剑。
山猫精不过是为了聚魂珠而来,一向高傲的他从未跪下求过谁,这一次他屈膝下跪,说到底,还是为一个情字。
而柳夙羲早已断定,这一战,不得不打。
邢鬼是魔,在世间存活的时间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又怎会败在一个妖精手下,即便这是一只千年妖精。
山猫精被邢鬼的翅膀轻轻一拍便身受重伤,落地后口吐鲜血,染红了他身边的雪。邢鬼说过他有可能会被他杀死,但却不是一定,此时他并不打算杀他。
山猫精却不知好歹,硬是顶着受伤的身子迎上前去,再与他对战。其实,一开打便注定了谁输谁赢,实力相差悬殊,自然是强者为胜。
山猫精再次被打倒在地时,已没了再爬起来的气力。此时,他身边飞来一个女子,是一一只只有六百年修为的蛇妖。
蛇妖扶起受伤的山猫精,为他抹去嘴边的血渍,心疼道:“明知你不是他对手,怎么还这么傻。”
“我没事。”山猫精握住她的手道,“你看着,我定会为你取回聚魂珠。”说完一句话,山猫精的口中又涌出了一口鲜血。
“不,那东西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面色苍白的蛇妖满眼泪光看着柳夙羲,哀求道:“求你放过他。”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孔雀精插话道:“真好笑,明明是他要来找死,若放过他,岂不是不能加如他愿。”
“并非如此,他……他要聚魂珠,不过是为了我。”眼前的蛇妖元神十分脆弱,若不是靠着她体内的灵丹护着,恐怕她早已灰飞烟灭。而灵丹也并不能一直护着他的元神,因为灵丹总会有耗尽之时。也怪不得山猫精想要聚魂珠,有了聚魂珠,便能保住蛇妖的元神,且永远不会耗尽。
第58章 除夕夜·温5情
聚魂珠乃邢鬼才有的宝物,能将魂魄聚集。无论是妖精还是神仙,灰飞烟灭之时服下聚魂珠便能保住自己的元神。邢鬼有两颗聚魂珠,一颗在他的胸口,一颗在他的右手掌心。
“聚魂珠,我不会给你。”浮在空中的邢鬼冷声道。
受了重伤的山猫精握紧了手里的猫爪,气若游丝道:“但是,我非要不可!”他还想拼死去取,蛇妖自然不愿他去,哑着嗓子喝道:“若你再是这般执迷不悟,我便立即将体内的灵丹取出来!”若取出了灵丹,她便会立即灰飞烟灭。
“你……”
气色虚弱的蛇妖眼中落下了泪水,“我说了便能做到。”总以为,冷血的蛇妖只会吃人心喝人血,绝不会落泪,原来也有例外的。
山猫精松开了手上的猫爪,抬起手去为她擦干眼泪,方才凶神恶煞的山猫精此时万般柔情。任是如何冷血无情的妖魔,在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前也是能如水般温柔的。
空中的邢鬼收拢了双翼,化作了人形,踩着雪走了。
蛇妖握住了山猫精的手,吸了吸鼻子,道:“我们回去,过一天是一天。你我相恋百年,人间白头偕老的夫妻也及不上你我来得长久,此生哪里还有遗憾。”
山猫精眸中的杀气渐渐消散,水汽氤氲,他与眼前的这名女子安之若素地过了一百年,跨越百年的爱恋,他还有甚是不满的呢?
即便,到了最后她灰飞烟灭,他自毁元神。
这些日,朝堂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年前柳夙羲被擢升为正二品的中书令,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后,许多碌碌无为却又想着加官进爵的官员便想趋炎附势,处处奉承巴结。而另一方面,以魏国公韩琚为中心的一些想着为朝廷尽心尽力的官员们,也渐渐分做了一派。
在琉渊被立为太子之前,这两个派别界限还不是十分明显,近日来,却日渐突出。朝堂上,两派若是意见相左,必定会争论不休互不相让。
柳夙羲主动请缨运送赈灾粮前去灵州之前,便在皇上面前参了御史中丞陈庆一本,说他徇私枉法,广受贿赂,罪证一一罗列。御史中丞陈庆被打入天牢待审,谁知年岁已高的他进了天牢没几日便自寻短路撞了墙。这事还没来得及审,人却已经不在了。
此事成为朝堂上两派的导火线,双方之间的明争暗斗越发激烈。魏国公韩琚乃太子的亲舅舅,中书令柳夙羲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都是得罪不得的大人物,两人相斗,就连朝堂上几位老臣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夙羲刚从灵州回来,中书侍郎徐耀青便上了一趟柳府,说得正是这十日来,朝堂上发生的种种。徐耀青与柳夙羲共事中书省,他曾是科举状元出身,在翰林院做了八年的学士,前几年才调任中书省,这几年政绩平平一直未得到擢升。
他原先觊觎中书令的位置已久,谁知后来竟是入朝为官不到两年的柳夙羲升了上去。他心中虽多有不爽,却也只得认命,谁让柳夙羲深得皇上重用。及至后来,连他也不得不叹服柳夙羲的办事能力,以往对他的不满之处全数消除,同在中书省也只得共进退,从此便心甘情愿地替他办事。
徐耀青说完了朝堂上的事,便提及了前几天入狱的吏部员外郎萧辕。以魏国公韩琚为首的官员心中忌恨柳夙羲诬陷御史中丞陈庆之事,御史台的长官御史大夫刘岩与御史中丞多年知交,心中更是愤懑。
这些日忙着为陈庆开脱罪名,即便他人在黄泉也要还他一个清白之身。追查了好些日子,也没找到证据证明陈庆无罪,却翻出了吏部员外郎萧辕贪污一事。萧辕本是在柳夙羲这一方的,刘岩抓住了把柄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御史台本就有监察之责,有了这一条线索,顺藤摸瓜就找出了萧辕所有罪证。
人证物证一摆出来,再名正言顺上了萧辕府上搜查,查处了金银珠宝无数,区区一个吏部员外郎竟有这般家底,任是谁也不信的。
徐耀青与萧辕当初一同考取的功名,私下里也有几分交情,如今萧辕落难,他也不会坐视不理,“柳大人,此事若是您不出手,恐怕日后御史台会更加不将您放在眼内。”
柳夙羲慢悠悠地抿着茶,“萧辕贪污之事可否属实?”
徐耀青沉吟半响,难以开口,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柳夙羲放下茶盏,“他即犯了错,本官还能给把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徐耀青明白他的意思,便拱手道:“柳大人说得对,他既犯了错,有今日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两日后,萧辕在午门斩首示众,以警示天下。
时近年末,家家户户都忙着办年货,京城之中大街小巷到处都洋溢着喜气。写的一手好字的老者在街上摆起了卖对联的摊,穿着棉袄,在寒风中颤颤巍巍,下笔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粗大的笔尖在红纸上游龙走蛇,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拖沓,一副五福临门的对联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