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没料到受德居然会答应帮着他捉弄比干,一时分神,就被受德推倒在地,手里的猫也被他抢了去。启还没有爬起身来,就看见受德拿出一把小刀,手起刀落间,黑猫一声惨叫,已经被开膛破肚,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
“受德,你干什么?”启还想去抢受德手里的猫。
受德一手拎着被开膛破肚的死猫,一手用沾血的匕首指向启:“启,比干叔父确实偏爱我,可是父王和王妃妇好都向着你,箕子叔父也偏爱你,而我只有比干叔父一个人宠爱,你有什么可不平的?要是你再敢欺负比干叔父,这次我剖的是猫,下次我剖的就是你!”说罢便将死猫扔到启的脸上,立刻糊得他一脸的血。
“大胆,”启抹掉脸上的血,“我是你哥哥,你敢以下犯上!”
“我是嫡子,你不过是庶子,只有你对我‘以下犯上’的份。”
“什么嫡子?”启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早就听母妃说过,你是比干叔父与王后私通生下的,如今看来,果然是父子情深。‘堂弟’,我们虽是有亲缘关系的兄弟,可我是王子,你不过是个私通的野种。况且我是兄,你是弟,日后我是君,你是臣。分明是你对我以下犯上才对。”
“你以为谁稀罕做你的兄弟?我还巴不得做比干叔父的孩子,至少没有你这种兄弟。”
启和受德越吵越厉害,吵到后面干脆动起手来。启虽然比受德年长了三岁,可是受德长得比他还高大,又是惯于和力士角力,手里还有刀,不出一个会合,启就落了下风。仲衍吓坏了,赶紧去叫人。众人赶来时,就看见受德把启按在地上打得鼻青眼肿,启一脸的血,受德手里还拿着沾血的刀。
“都住手!”帝乙连忙叫侍卫拉开两个孩子。
启打不过受德,只能躺倒在地上痛哭不止。受德被侍卫抓住,还张牙舞爪地要去打启。
妇好见启一脸的血,吓得魂飞魄散,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发现不是他自己的血,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依然哭得梨花带雨:“我的心肝宝贝,你到底怎么了?”
启恶人先告状,扑到妇好怀中哭起来:“母妃,我看到一只迷路的小猫,想和受德一起去给它找点吃的。可是受德不信,说要把那只猫开膛破肚,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没吃过东西。我不允,他就把猫杀了,不仅打我,还说要把我也这样剖开。”
“妾身该死。”妇戊王后见旁边果然有一只被剖得惨不忍睹的黑猫,立刻跪下来,“妾身管教无方,还望大王责罚。”同时拽过受德,按着他跪在一边,“受德,还不向启哥哥道歉。”
“我没做错。”受德被妇戊拉了两三次,才扔掉手里的短剑,一把抹去脸上溅到的血,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她旁边,“启抓了猫,要吓唬比干叔父,我就把猫杀了。我说过,他要是敢欺负比干叔父,我就杀他!”
启哭得更厉害了。
妇好见状,也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扑在帝乙身上嚎啕大哭:“大王,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王子受德仗着嫡子的身份欺负启也罢,如今居然用黑猫血给启下巫蛊之术。这哪里是小孩吵架?分明是要谋害臣妾的孩子!大王,启一向温柔良善,就被弟弟欺负到这份上,大王要是不能给妾身一个交代,妾身母子今天就死在这里算了,免得碍了王后和王子受德的眼。”说罢拿起受德扔下的短刀,就要往粉嫩的玉颈上抹。
帝乙一把抢过妇好手里的刀扔掉,看向妇戊:“王后,你是受德的生母,你说该怎么办?”
因为曾经的谣言,妇戊和受德也不十分亲近。妇戊本就生性胆小懦弱,看到启被受德按在地上打,自觉理亏,闻言恭顺地垂下眼:“确实是受德的不是,大王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帝乙看向受德:“受德,你说呢?”
“反正父王眼里只有启,母后要是有别的儿子,也不会要我。”受德毫无惧色地抬头盯着帝乙,凌厉的眼神竟吓得帝乙倒退了一步,“要打就打,何必假惺惺地问我。”
“你……”帝乙被气得浑身发抖,“来人,把这逆子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鞭!”
受德看到侍卫拿着鞭子过来,只是白了他一眼,便自己脱掉上衣,毫无惧色地任由鞭子抽打在光裸的脊背上。五十鞭子连大人都受不住,受德居然连吭都不吭一声,只是咬牙盯着妇好和启,盯得他们寒毛倒竖,直到他再也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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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衍看到受德无辜受罚,想去为受德辩护,刚往前就走了几步,就被妇好捂着嘴拖回去,交给女奴带走。仲衍想了想,还是在走远之后打发掉女奴,自己去找比干。
等比干姗姗来迟,只见受德昏死在地上,小小的脊背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持鞭的武士居然还在打。
“住手!”比干护在受德身上。
武士收不住鞭子,只听见“啪”的一声,鲜血立刻在比干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印子,比干则是整个人都往下一沉。
不小心打了太师,武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鞭子,垂首站在一旁。
比干一个儒生不比从小习武的受德,一鞭就差点被打趴下,硬是咬牙用胳膊支住身子,才不至于倒在受德身上。帝乙和妇戊、妇好都被没想到比干会突然出现,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挣扎了半天,才勉强能抬起身子:“虎豹蛇蝎尚知护子,王兄王嫂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亲骨肉被打成这样而无动于衷,狠毒之心,真是让虎豹蛇蝎都望尘莫及。”
“大胆!”妇好尖叫起来,“大王,太师居然敢说大王的不是,应该重罚。”
“受德是天赐之子,王兄王嫂都不怕把他活活打死,会惹怒天神,降大灾于我大邑商,臣弟有何可怕?王兄若是要打死受德,就连臣弟一起打死吧。”比干用胳膊支着身子,依然护在受德身上,回过头看向行刑的武士,“还有多少鞭?继续打!”
再有一鞭下去,只怕比干就没命了。武士哪里敢打,只敢一声不吭地静候帝乙发落。
“大王,你可要为妾身和启做主啊。”见帝乙不吭声,妇好又哀嚎起来,“王子受德用猫血诅咒启,太师还如此护着他,以后妾身和启没法在这王宫里活了……”
“不是的!”仲衍站出来,“父王,启哥哥抓了猫,要吓唬比干叔父,受德不允,两个人才打起来的。”
不论是对是错,他永远站在花花一边。比干知道自己偏心,可就是见不得受德吃苦。还好,他就知道他的花花不会是坏孩子。受德是为了保护比干不被启欺负,才会被打成这样。看到受德还趴在地上人事不省,比干只觉得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帝乙则是怒目瞪向妇好:“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恶作剧而已,大王和太师难道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谁让太师什么都向着王子受德,启难免羡慕嘛。”仲衍也是妇好的孩子,妇好不能自打耳光,只能改口,接着笑道,“再说这么大个人怕这么小的一只猫,真是好笑。太师上辈子是老鼠吗?怕猫怕成这样。”
她见过哪只老鼠见了猫,会往水里跑的?比干也是那次被猫吓得逃进水里,才发觉人的手脚远不如鱼鳍和尾巴好用,居然一个劲地往下沉,还不能在水里呼吸,被武士捞上来以后,居然还会生病。比干很想念自己投生以前的鱼鳃和鱼鳔。
事情澄清了,帝乙才想起来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受德,刚想去扶他,就被比干一眼瞪回去。
“为了受德的安全,还是让他这阵子先住在臣弟家里吧。”比干挣扎着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受德,扬长而去。
妇好怕帝乙因此迁怒于启,不等帝乙发落,便揪着启的耳朵拖走:“你呀你,不求上进,只会玩这种小孩的玩意儿,打架都打不过弟弟。还敢对着父王母妃撒谎,嗯?看母妃怎么收拾你!”
帝乙不答话,反而是妇戊礼貌地劝了几句。
启看到帝乙脸色不善,只能低着头任由妇好骂,一直等到帝乙和妇戊都走了,才抬起头:“母妃,不用骂了,他们都走了。”
“怎么能不骂你?”妇好一指头戳在启的眉心,“不长进的东西,说什么给迷路的小猫找吃的,为什么不直接一口咬定是受德抓了猫来对你下咒?要是你说是受德对你下咒,或者说受德是给父王或者母妃下咒,说不定你父王一怒之下,就把受德杀了,或者至少也把他贬为庶人,你不就是储君了?看,结果受德挨了一顿打,就被比干救走。现在开罪了他们,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可是母妃不是说要做出善良仁厚的样子,朝中大臣才会支持我做储君吗?”启觉得十分冤枉。以一个十岁小孩的智力,他能在情急之中想出这套说辞,已经很不容易了。“爱护迷路的小猫,才会让人觉得我良善,我可是按照母妃说的做,哪里想得到还可以说是受德下咒。”说到这里,启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仲衍,“再说要不是仲衍去告密,比干叔父怎么来得及把受德救走?说不定受德一样能被父王打死。母妃,这事怎么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