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仲还没进来,就又被人拎了出去,外面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小子怎么在这里?不是叫你去打水吗?”
“打什么水?你不是冰雪消融之神吗?外边随便化点雪就是水了,为什么叫我去打?”从费仲的声音,朱棣不难想象出他被恶来像抓小猫一样拎在半空中,努力拳打脚踢,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的模样,就像朱棣还是受德的时候,三个人一起住在比干的太师府,生活美好得让人不忍心回忆……
“我要不让你去打水,你就去打钱柜的主意了,到时候这客栈都被你害得拆光赔光,大王住哪儿?哎哟!谁敢打老子……父亲!”
门开了,飞廉一手拎着费仲,一手扛着恶来进来,随手把他们往旁边一扔:“大王!”
“飞廉兄,好久不见。”秦琼一眼就认出了当年救回李建成的大个子“乞丐”。
“飞廉‘兄’?”恶来原本被飞廉扔到了墙角,闻言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朱棣床边,指着秦琼的鼻子,“你个小白脸占老子便宜是不是?你叫他‘兄’,老子岂不是要叫你‘叔叔’?”
“让你叫声‘叔叔’怎么了?”尉迟恭生前活到七十三岁高寿,死后便和秦琼一起做门神做到现在,已经有数百年了。看恶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尉迟恭觉得让他叫自己和秦琼一声“叔叔”,还是自己吃亏了。
“你个臭小子,还让老子叫你‘叔叔’?”恶来卷起袖子,“就你这小兔崽子,叫老子‘太祖爷爷’都不配!”
“怎么?想打架?”尉迟恭也火了,“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身上有点神光就了不起。什么狗屁的‘冰雪消融之神’,听都没听说过。老子是大唐的开国元勋,帮皇上平定天下,死后便做神仙做到现在,家家户户都贴着老子的神像,逢年过节还有香火供奉,你才做了几年神仙?”
“你才给他打过几年仗?”恶来转而指向朱棣,嗓门比尉迟恭还大,“老子给他打仗的时候,他还是商王,秦始皇都要管老子叫十四代曾祖,你说老子做了几年神仙?”
尉迟恭被他吼住了,看向躺在床上的朱棣:“他……真的那么大年纪了?”
朱棣点了点头:“敬德,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昔日大邑商的第一猛将恶来。”接着向恶来伸出拳头,“兄弟,几千年没见面了。”
恶来?那不是商纣身边的佞臣吗?秦琼也挺喜欢时下流行的通俗小说,记得《武王伐纣录》上面是这么写的。难道朱棣以前是商纣?唐太宗就是商纣?!秦琼无法相信。
“谁是你兄弟?”恶来拍掉朱棣的拳头,一指头点在他眉心,“我说你呀你,丞相对你那么好,你居然狠得下心让他灰飞烟灭。是不是这几个兔崽子拾掇的?还有哪几个兔崽子一起帮着出馊主意?我去阎王那儿找他们算账去。”
“你小子想打架?”即使知道恶来做神仙的资历比他高很多,尉迟恭也见不得有人对朱棣如此大不敬,“对着皇上指来指去,你是怎么当大臣的?”
“你以为你们家皇上是好人?”恶来蹲在地上,用拇指指了指朱棣,“你知不知道这家伙就是商纣?”
尉迟恭被如此“污蔑”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你少含血喷人!”
“敬德,他说的是真的。”朱棣感觉到背后的秦琼抖了一下,知道他肯定不愿意相信他敬爱的皇上就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第一暴君商纣,还是继续说下去,“还有,李建成就是被我剖心而死的千古第一忠臣比干。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他。”
“不过我没想到丞相那么温柔的人也会发火,发起火来还是……”想起朱棣的遭遇,恶来就笑得前仰后合。
“你不会打算说出去吧?”朱棣隐隐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觉得让恶来这碎嘴子保守秘密现实吗?恶来挑了挑眉,便打算去天界到处宣扬朱棣的糗事。
幸好,这碎嘴子还是有个克星的。朱棣看向飞廉:“飞廉,你还愿意把我当你的大王吗?”
飞廉一拱手,不等朱棣吩咐,就把恶来拽出去,亲自严加看守。
“这都什么人?”尉迟恭皱起眉头,“皇上,以前伺候你的就是这种货色?对了,皇上,现在你身边有得力的武将吗?要是没有的话,还是我们哥俩来跟着你得了。虽然黑胖子和罗成那小白脸不在,我和叔宝都可以随意j□j,要不还是我们……”
“还有我还有我!”费仲几乎是跳上朱棣的床,——其实只是木头架子上垫些草,根本不能算是床,——“现在你们王府的管家称职吗?不称职的话还是我来。不过你也知道我的老规矩,呵呵呵……”
“大明国刚建立,就算是王爷也没那么多钱,付得起你费大夫的薪饷。”朱棣把费仲赶下去,心里庆幸还好他个子小,如果换个个子大点的这么跳上来,朱棣倒是不至于被活活压死,只怕床会被他压塌了,到时候身无分文的朱棣恐怕还得留下来做小工赔钱。
“还有你们两个。”朱棣看了看秦琼和尉迟恭,“父皇给我也安排了几个护卫,虽然不及你们有名,也是忠心耿耿……”
既然不如他们,还不如他们回来算了。尉迟恭刚想顶嘴,就见飞廉捂着恶来的嘴回来,拎起费仲就走。
朱棣正纳闷,侧耳听了听,听到外面掌柜谄媚的声音:“几位官爷,小人是正经本分的生意人,看这人病了可怜,才留他住几天的,哪想得到这人会是逃犯啊?”
“你才逃犯!”回答他的是朱能的大嗓门,震得已经有些破旧的柴房都抖了三抖。
“这人谁啊?”尉迟恭听得皱起眉头。
“你就当是现代的程咬金吧。”朱棣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实在是没想到朱元璋安排给他的三个跟屁虫能找到这里。
“现代的黑胖子?”尉迟恭来劲了,“让我去会会。”
秦琼拉住尉迟恭的衣角:“敬德,我们还是走吧。”他们现在是神仙,不宜在凡人面前轻易现身。“皇上,下次我们去燕王府看你。”
“叔宝,怕什么?”尉迟恭拍掉秦琼的手,“大不了说咱们是店里的伙计就是了。”
现在家家户户都贴着秦琼和尉迟恭的画像,会有人不认识他们吗?秦琼见说理说不通,直接把尉迟恭砍晕了拖走。
朱棣说要请叶咏乐吃饭、为在红枫山庄的比武招亲大会上误把他当成叶咏悦轻薄的事赔罪,结果一去不回。弄丢一个王爷绝不是丢个饭碗就能解决的问题,自从失去朱棣的下落,张玉、朱能、邱福便惶惶不可终日,先去找景逸尘,景逸尘说他可能跟着叶咏乐一起回红枫山庄了,接着再去红枫山庄,叶长风说朱棣去武当山了,于是他们三个又拿着朱棣的画像从应天一路找到武当山,才在这家小客栈里面找到卧病在床的朱棣。
既然只是个小倌,客栈老板自然不愿意让他玷污了给客人的床铺,才会把他扔在柴房里。可是现在这几个兵爷如此大的架势,掌柜实在是被他们吓得不轻,以为自己误收了朝廷通缉的逃犯,战战兢兢地领他们去柴房抓人,没想到三个官爷一见四面透风的柴房,居然都是大惊失色。
“王爷就住这破地方?”朱能一见四面通风的柴房,双眼瞪得目眦欲裂,拎着掌柜的领子把他提到和自己视线相平,“你就让王爷住这破地方?”过大的嗓门震得屋顶上的一块碎瓦应声而落。
这莽夫,要是再把瓦片震下来,万一落到朱棣头上怎么办?张玉连忙开门进去,就看到朱棣躺在一张用稻草铺就的床上。
“终于来了。”朱棣逼着自己摆出最自然的笑容,“我那么久没回去,阿爹担心了吗?”
阿爹?朱棣对朱元璋的称呼不是向来都是“父皇”吗?而且因为朱棣过于出众的长相曾经造成的误会,朱元璋并不太喜欢这个儿子,朱棣对父母也不见得有多亲昵,怎么会用那么肉麻的称呼来叫朱元璋?三个跟屁虫都听得一头雾水。
“掌柜的,我就说阿爹舍不得我这个头牌,一定会派人来找我,这不就来了吗?”朱棣无辜地看着三个目瞪口呆的跟屁虫,“回头告诉阿爹,他看走眼了,这叶公子确实有钱,可真不好伺候,差点弄死我,到时候阿爹可就少棵摇钱树了。还是张公子好,给钱大方,还总送给我礼物。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都快把阿爹的‘春风得意楼’都拆了?”
掌柜的也越听越糊涂:“你不是王爷?这几个不是……”如果他的眼睛还没瞎,这三个人分明是有品阶的武官,而且官阶还不低,此时却对朱棣恭恭敬敬,也就是说朱棣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王爷。
“我早就和阿爹说了,别给门官做衙门里一样的制服,可他说这样才吓得住来闹事的客人。还管我们几个当红的小倌叫‘王爷’。”朱棣无奈地摇头,“他不怕砍头,我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