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毕可汗也觉得俟利弗设说的不过是无稽之谈,让他把信拿出去处理掉,这一次出征就当是被狗咬了,嚷嚷着要酒要女人。
俟利弗设没有把信烧掉,而是当宝贝一样藏进怀里,对侍卫说要去遛马,纵马奔驰到没人的地方,跳下马背跪在草原上对着天空大喊:“是他!一定是他!神啊,感谢你,我又能见到他了!”
白衣神箭手,熟悉的字迹,两封信就把突厥四十万大军耍得团团转的计谋,除了他还能有谁?霍去病确实死了六百多年了,可是人的灵魂会轮回,而且轮回后未必会忘记前世的事,俟利弗设自己就是个带着前世记忆的人,他看到的霍去病画像不是六百年后的古董,而是六百年前的新作。虽然记忆中霍去病的长相已经有些模糊,他的音容笑貌一直留在画像上,画像旁题诗的字迹牢牢地刻在俟利弗设心里。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想不到又和他投生在同一个时代,又能看到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俟利弗设忍不住欢呼雀跃。可是万一霍去病忘了前世的事怎么办?或者他认不出俟利弗设了怎么办?不,不会的,如果他真的不记得前世的事,写出来的字不会和前世一样。凭他们的渊源,霍去病一定能认出他,只要他能重新站在霍去病面前。
可是他一个突厥王子怎么离开突厥王庭,去汉人的地方找霍去病?俟利弗设陷入沉思。就对始毕可汗说这其中可能还有阴谋,他要去替他打听。始毕可汗本就讨厌俟利弗设有汉人血统,又忌惮他同为启民可汗的儿子,有王位继承权,巴不得他走得远远的,俟利弗设自告奋勇,冒险去汉人的地盘上替始毕可汗打探军情,他一定会同意。始毕可汗遇到霍去病是在雁门关,地处大隋、突厥交界处的晋阳有很多突厥马贩子,俟利弗设只要自己也装成走私贩,走在晋阳的大街不会太引人注意。霍去病和杨广一起被困在雁门,既然能陪王伴驾,一定身份显赫,只要到了晋阳,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听出他现在的身份,然后就可以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对,就这么办。俟利弗设跳上马背,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越快找到现在的霍去病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亮剑
天上YIN雨霏霏,昭示清明将到。还没有到祭拜祖先的节日,葬着李氏家族历代祖先的坟场依然冷冷清清。
坟头的招魂白幡在乍暖还寒的春风中摇曳,抛上天空的纸钱不时被细雨打下来,和地上的烂泥混在一起,不知有多少能真的送到祖先的鬼魂手中。郑蕙兰跪在地上,往天上抛着多得仿佛抛不完的纸钱,李建成站在她身边,替她打着伞,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躲在暗处监视他们。
大业十一年,杨广被突厥大军困在雁门关差点回不来,至今已经两年了。
其实惊吓过后,杨广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让李渊和李世民镇守边关,却把李建成扣在手里做质子,半是嫉妒他和李世民的关系,半是知道他才是李家的智囊,只要他不和李渊、李世民在一起,他们就掀不起多大的浪。即使李建成人在京城,杨广也不敢稍有松懈,派暗卫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他,稍有异动,立即上报,但如果李建成遇到危险时他们没有出手相救,他们的一家老小就都别想活了。
杨广为了让李建成有理由留京伴驾,在礼部给他找了个闲差。礼部官员掌管祭祀和科举,如果李建成有二心,想笼络人才,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尤其是太原郡丞王威、武牙郎将高君雅屡屡来信,说李氏父子大量地招兵买马,杨广更是紧张。当时马邑人刘武周已经杀死马邑太守王仁恭,占据马邑郡起兵反隋,自称皇帝,同时勾结突厥率兵南攻,攻陷楼烦,占据汾阳宫。李渊说招兵是为了抵御刘武周的势力进一步扩散,其他官员的奏折也证实刘武周谋反确有此事,李渊需要扩充军队,于情于礼都说得过去,可是不知为什么,杨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此对李建成看得更加严密。李建成却像是知道皇帝对自己有戒心,存心避嫌一样,新官上任后只是去礼部报了个到,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脸,理直气壮地白领薪俸。
不止是不结交朝臣,李建成甚至自动禁足,除了每月初一十五陪夫人去庙里进香、给当地的乞丐施舍点小钱以外,就只有逢年过节去祖坟拜祭母亲和李家的列祖列宗。杨广要监视李建成的暗卫每天报告他做了些什么事,结果除了养鸟、种花、看书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活动可以上报,即使偶然有访客,除了自家亲戚,都被他以“父亲不在家”回绝。每天报告的事一成不变,别说是听的人,就连说的人都能说得睡着。
其实每天看着这么个大美人在眼前转悠,也是件赏心乐事。李建成每天在家里重复没有任何新鲜感的“游手好闲”,监视他的暗卫倒是十分享受盯着他的感觉,反而是每次李建成出门,暗卫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自从第一次跟着李建成去寺庙,暗卫才算是领教到什么叫“公子倾城”——李建成每次出门,都能遇上胆小的偷偷摸摸占点便宜,胆大的干脆拦路劫色,哪怕是最顺利的时候,也会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甚至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每逢初一十五,就去郑蕙兰上香的寺庙连夜蹲点,只为“公子倾城”的回眸一笑。可怜李建成一副比女人还不如的小身板落到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手里,光靠自家带出来的护卫还不够,于是杨广派来的暗卫集体沦为李建成的免费保镖,才让他每次出门都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
不过暗卫们显然不知道他们生活在一个多么幸福的年代。
京城里都是深闺少女幽怨贵妇,纵然人多,力气总归有限,很容易就能推开。当年霍去病戍守边关,边城里不见得家家都用得起耕牛,男人又大多出去打仗了,于是大多数人家都是把年轻力壮的女人当耕牛用。每次霍去病巡视边关,来堵他的就是这些干惯了力气活的女人。可怜的骠骑将军在关外可以打得匈奴闻风丧胆,在关内巡逻时却被这些女人围追堵截狼狈不堪,第一次单独巡逻的时候,要不是靠马面走鬼道,差点回不了军营。但是怕归怕,巡逻的工作还是得做,第二次外出巡逻,霍去病把四个副官全都带上,却忘了边关的男人都在军营里,女人常年在家守活寡,因此对男人——尤其是身材结实的年轻男人——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结果害得四个副官差点一起被前来围观的女人生吞活剥了。于是从此以后每次骠骑将军外出巡逻,后面都得带上浩浩荡荡的一支大军,才能保证每次霍去病回到军营的时候,至少一身盔甲还都挂在身上。
“夫君,今年的祭品好像准备得特别丰厚。”郑蕙兰开口道。
“我们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来了。”
郑蕙兰一愣,回头看向李建成,小心地压低声音:“公公来信了吗?”
尽管郑蕙兰已经尽量说得很小声,还是一字不拉地传入了暗卫的耳朵里。
李渊写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信给李建成吗?暗卫们暗自纳闷。杨广叮嘱要盯着李建成,于是他寄出去的每一封家书以及回信都由暗卫一一拆阅过,里面通篇都不过是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废话而已,无论怎么研究,都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躲躲藏藏的内容。李建成在家里养鸟消磨时光,唐国公府也养鸽子,一度曾让暗卫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每次有鸽子飞出府外,暗卫都要千方百计地捉回来。可是哪怕他们把鸽子从头搜到脚,甚至剖开来煮了烧了吃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李建成每天放飞,纯粹只是遛鸟而已。
暗卫自然不会知道,李建成在家里养的鸽子是用来给暗卫练手的,他们忙着抓鸽子玩的时候,真正的密信每个月初一十五通过李建成养在乞丐中的眼线送出城去,从未间断过;以后的逃亡路上药材必不可少,毒药最好也备一些,但如果大张旗鼓地去大量购买药材,肯定会引起暗卫的警觉,于是李建成就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把药材、毒草当寻常人家观赏用的花花草草来种;整天待在书房里,李建成并不是在看书,而是让飞廉和恶来在唐国公府挖了一条可以从书房直通城外的地道。
整整两年,李渊和李世民在晋阳招兵买马,李建成也在京城做好逃亡的万全准备,现在终于是让两年的准备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临出门前,李建成已经在城外备好马车,让李元吉带着一家老小从书房的地道出去,自己和郑蕙兰去祖坟最后拜祭一下李家的列祖列宗,引开监视者,顺便把杨广留在他身边的眼睛全都送下去伺候老祖宗们。
“很多吗?”李建成轻笑,“我还怕他们到了底下不够分,会去和娘亲抢。”
郑蕙兰以为李建成说的是埋在祖坟的列祖列宗:“婆婆也是李家的媳妇,李家的先祖们肯定对她爱护有加,不会和她抢的。”
“是啊,有飞将军李广和关内侯李敢在,才这么些个人,到了下面,恐怕只有给李家的先祖做牛做马的份。只是我们此去晋阳,祖坟带不走,恐怕要连累老祖宗们曝尸荒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