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苍魇顿了顿,还是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诀尘衣忽然冷笑起来:“有时候我还真想知道,群鬼之王是否真的能够不死不灭。”
巍峨昆仑,肃杀银白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色彩。
苍魇轻声问:“师父,我好冷,咱们回去好吗?”
“好。”诀尘衣的笑仿佛冰天雪地开成万千花海,很好看,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这一夜的瞎折腾过去,诀尘衣又开始了没头没尾的沉睡。
苍魇已经困倦到了极点,躺在床上却总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且不论半夜里那个诀尘衣的胡言乱语有几分真假,只是他忽然间性情大变容颜苍老,苍魇更不敢让任何人看见他此刻的模样。无论是神州天劫还是魔王降世,照诀尘衣现在的状态都不该再掺和进去了。
苍魇翻身起来坐在床边。
诀尘衣安静的睡着,容颜虽然还看不出变化,但他的发丝仍在以可以分辨的速度迅速变白。
“师父,你到底是怎么了。”苍魇握着他的手,还是只能触到凉薄的温度。
诀尘衣如此,老桃翁离开,水月洞天里里外外就剩下他一个能主事的,偏偏又要撞上神州天劫,道门会盟水月洞天若是抽身离开,只怕将来在道门之中再无容身之地。
苍魇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崩溃。
但此刻他却不能够崩溃。
门外已经传来了迎客小道招呼午膳的声音。诀尘衣虽然甚少出门,但苍魇平素吃饭比谁都积极,今天已经错过了早膳,若是再错过了午膳,只怕很快就会有人知道水月洞天出事了。
强打精神整肃衣冠到了饭堂,茶还没喝完一口苍魇就看到所有昆仑弟子都神色匆匆的朝大臀那边赶,不少其余门派的弟子也跟着过去凑热闹,只是进不了大臀就被拦了回来。这种要命的时候居然还能惊动这么多人,昆仑这回出的事必然不小。
苍魇拦住一个过路的小道追问:“怎么回事,昆仑着火了?”
“这人怎么说话呢!你家才着火了!”小道心急火燎的赶着路,被苍魇这一拦就跟吃了炸药似的,“闪开闪开,别拦着我!”
“小哥小哥你站住,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啊!”苍魇不依不饶的拉住他的袖子。
“昆仑的家事与外人无干,多吃多喝,少说少听。”小道甩手走了。
昆仑的家事能有什么,无非是小老头灵虚子驾鹤西归,大徒弟十锋继任,二徒弟何欢送死,三徒弟白潇潇嫁人,何必搞得跟天崩地陷一样。
难道昨晚所见的并不是梦,而是刘扬帆和何苏叶真的……
苍魇蹙紧眉头,一路从人堆里挤过去,也不知踩了多少好事弟子的脚,换来不少仙气十足的嘲骂。
“让让!劳烦道友让让唉!日行一善攒功德唉!嗷!”昆仑在门口设了弟子把守,加上大臀罩着气罩,里面半点声音都透不出来,苍魇吆喝着朝门口挤,只求能在大臀门口找个前排围观位置,想不到人多腿杂,也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一头栽进了大臀里。
里边的人果然就这么几个,只是不见刘扬帆的踪影。
灵虚子坐在中央,白潇潇趴在地上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十锋和何欢分列左右,两个人的表情都怪异得跟吃了苍蝇一样。
苍魇摔进去的时候就听见灵虚子怒喝了一声:“伤风败俗的东西,到底是谁!你说!”
白潇潇吓了一跳,也不答话只是哭。
难道这又是何苏叶的悲剧重演了?果然是家事。
“我错脚摔进来的,你们继续,继续。”大臀内外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摔进门的苍魇身上,很明显的转移了重点。
“是他!是他!”白潇潇忽然尖叫起来。
“我,我什么我!”苍魇绕着圈躲避着白潇潇指向他的指头,结果白潇潇的指头也跟着他转了一圈。
“对对,那天晚上师姐跟他见过面,后来是哭着跑回来的!”那天的引路小道忽然跳了出来,“是他,就是他!”
“明明是你们捉弄我一场,我浑身冰水还没和你们算账,现在怎么又扯上我说事了!”苍魇忽然发现自己变成替罪羊,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出事是后半夜,那一定是他怀恨在心!师尊,是他!是他!你罚他,你罚他!”也不知道白潇潇是黑灯瞎火根本没闹明白是谁还是有意包庇,居然一口咬定犯事的人是苍魇。
苍魇立刻哭笑不得,这白潇潇真是急傻了眼,他是水月洞天的弟子,并非昆仑门下,就是真的犯事要罚,那也该是诀尘衣而非灵虚子来主持吧。
看见白潇潇和苍魇一个哭一个笑,灵虚子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阵才道:“我们内臀商量。”
“掌门,你若还有眼,自然看得出是白潇潇走投无路找人替死。既然你们昆仑的家务事,我这毫无关系的外人就不便参与了。”苍魇抱了抱拳扭头就走。
“你别走!你还是不是男人!怎的敢做不敢当!”白潇潇大喊一声,“后来我还让青竹师弟去问过,他说那夜你房门大开踪影全无,你要作何解释!”
苍魇一愣,跟着苦笑:“才被敲了一棍马上就让人跟来报复,你还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你说啊,你要怎么解释?”
那夜师徒二人在屋顶看雪的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现在被白潇潇提起,还真是死无对证又无法辩驳。
苍魇不屑的笑笑,扭头就走。
“事实俱在还不认罪?诀尘衣对你疏于管教就算了,可在昆仑之下还由不得你撒泼放肆。”小老头灵虚子这次是真怒了。
“没做过的事恕我不敢乱认,即使苍魇只是一介后辈,水月洞天的清誉亦不容任何人贬损。”苍魇头也不回,“若掌门真的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杀了我就是。”
“小子,你找死!”轰隆隆一阵奔雷般的轰鸣直冲苍魇后背,滚烫的气浪带着雷暴席卷而至,瞬间把能呼吸的空气也全都灼烧成了一片火海,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瞬间沸腾。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加班啊啊啊啊!!!!!我这样用生命加班的女人伤不起啊伤不起!!!
42天崩地陷永不相见
苍魇苏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日头偏西,落日在窗檐的堆雪上镀了一层轻艳而磅礴的金黄色,正好把白昼与黑夜清晰的分隔在了山的两端。
浑身都是撕裂般的灼痛,后背正有人用沁凉的药膏细细的涂抹他的伤口。
“嘶……师父?”苍魇想要回过头来看背后的人,却先扯开了刚刚愈合的焦黑血痂。
“你师父不在,是我。”背后传来的是何欢的声音。
“那他……我师父呢?”
“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又差点连命都没了,水月洞天和昆仑之间也总要互相有个交代吧。”何欢做事一向都温和细致,抹药的时候力道轻得就像个大姑娘,当然,前提是白潇潇那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不算大姑娘。
“呵呵,难得你还肯来照顾我,唉……”苍魇深吸了一口气,又疼得浑身一阵抽痛。
“你这又笑又叹气的,到底想做什么?”
“你肯理我当然好,但是被男人照顾不值得高兴啊……”
何欢无奈道:“那你想让师妹来照顾你么?”
“可别,每次看见她我都要倒大霉。看个热闹差点就把小命丢了,让她照顾我没准她能直接把我撕了。”脖子上烧裂的伤口结了痂,苍魇很难扭头看清楚自己的伤势,但昆仑掌门终究不是浪得虚名的,中了这一记天雷,皮开肉绽都算轻的,没当场烧成肉炭就算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其实你弄成这样,师妹也吓晕了,醒来之后到现在还战战兢兢说不清话。她本想来看看你,都被你师父回绝了。”
“真是谢天谢地谢师父,她离我远点就算是行善积德了。”苍魇想弯弯手指,结果发现自己还真比被烧成肉炭没好多少。
何欢静静的看着他起劲的折腾手指,半晌才问道:“你的命是保住了,只是身上烧伤太过严重,即使现在用尽灵药调养,将来只怕也很难恢复原状了。”
“皮相什么的对男人来说又有什么要紧。”苍魇还真不太在乎这身好看的皮相,有也罢,没有也罢,反正呆在水月洞天里过一辈子也没其他人看得见。
何欢静默了一阵,幽幽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苍魇扯着嘴角笑了两声,也只问了几个字:“是不是你?”
“是。”何欢答得清楚明白,毫无遮掩。
“早就看出白潇潇那个丫头喜欢你。她对十锋不过是兄妹般的倾慕,对你才是真正的死心塌地。你不想死,她更不想你死。”苍魇叹气,“这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难道你们觉得灵虚子平素都溺爱白潇潇,就会因为你俩之间多了这么一层关系就放过了你?”
何欢苦笑:“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不想死,无论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
“你聪明一世,怎么这时候又犯了糊涂。灵虚子要你去送死,即便你和白潇潇真的结为夫妻,他多半也会让你们两人一齐去送死罢了。”苍魇叹气,“灵虚子当然知道我是被栽赃嫁祸的,但他就是不愿戳破罢了。在他心里,除了十锋和昆仑积业之外,其余的人又算什么呢?”